“阿蛮,快躲开!”
我的喊声像一道惊雷,终于劈开了龙阿蛮心头的滞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如梦初醒,脸上的惊惧还未褪去,身体已先一步做出猎手的本能反应。
龙阿蛮腰身猛地弓起,像一头蓄势的豹子,手脚并用朝着侧边的巨木扑去。枯叶被他带得翻飞,身体擦着地面划出一道弧线,“咕咚”一声重重撞在树干上,他也顾不上疼,立刻蜷缩起身,死死贴着粗糙冰凉的树皮,只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紧紧盯着场中。
我借着力道从山魇背上跃下,落地时顺势往后急退两步,脚尖在腐叶上一点,稳稳站定。
我右手死死攥住破空刃的刀柄,刀刃横在胸前,清冷的银光在幽暗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弧线,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
虎口因方才的震动还在发麻,可握着刀柄的手却稳如磐石,目光死死锁住眼前的山魇。
那怪物没能扑到龙阿蛮,又被破空刃的锋芒所慑,此刻正盘踞在原地,佝偻的身躯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深褐色的硬刺根根倒竖,如同竖起的钢针阵列,尖端泛着慑人的寒光,沾着的血渍顺着刺尖缓缓滴落,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细小的凹坑。
它那颗狼猪结合般的头颅微微低垂,浑浊的暗黄色眼珠死死盯着我,瞳孔因极致的忌惮而缩成一线,嘴角咧开,露出满口参差不齐的尖锐獠牙,涎水顺着獠牙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一滩腥臭的浊液。
山魇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是野兽蓄势攻击前的威慑,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惶恐,显然对我手中的破空刃畏之如虎。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黑影猛地从斜侧方暴起。
是高瞻!
他一直伺机而动,此刻抓住山魇分神的瞬间,双脚蹬在身后的树干上,借力凌空跃起,手中的驱魔剑裹挟着风声,朝着山魇的脖颈劈去,剑光如练,带着势要将其斩于剑下的悍勇。
山魇的感知极为敏锐,高瞻身形一动,它便立刻察觉。原本蓄势的姿态瞬间崩解,眼中的凶光被极致的警惕取代,竟半点恋战之意都无。
它猛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腰身一拧,佝偻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硬生生避开了高瞻的剑锋。
长剑劈空,砍在旁边的树干上,“咔嚓”一声将碗口粗的树枝拦腰斩断,木屑飞溅。
而山魇已调转方向,四蹄翻飞,朝着身后更深邃的密林狂奔而去。它奔跑时,背上的硬刺相互碰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带着一身的兵刃在逃窜,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便化作一道黑影,朝着密林深处遁去。
“别让它跑了!追上去!”
高瞻落地后一声大喝,率先追了上去。我不敢耽搁,冲着巨木后的龙阿蛮喊了一声“跟上”,便提着破空刃紧随其后。
龙阿蛮也立刻应声,从树后窜出,握紧猎刀,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我们的脚步。
三人在密林中疾速穿行,脚下的落叶、枯枝被踩得噼啪作响,打破了林间的死寂。
黑木林的夜色愈发浓重,雾气也更盛了,青灰色的雾气缠绕在脚踝,冰凉刺骨,视线被限制在身前数尺之地。
两侧的树木扭曲着身形,虬结的枝桠如同鬼魅的手臂,不断地扫向我们,稍不留神便会被划伤。
林间偶尔传来山魇逃窜时碰断树枝的声响,成了我们追踪的唯一指引。
不知追了多久,双腿早已酸胀不堪,肺部像是要炸开一般,呼吸的空气都带着腐叶的腥气与雾气的寒凉。
就在我们快要支撑不住时,前方的雾气突然稀薄了些,一道模糊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出来。
“前面有东西!”
高瞻放缓脚步,压低声音提醒道。
我们三人悄悄靠近,借着朦胧的日光,终于看清了那轮廓的真面目--那是一处破败的青砖建筑,矗立在密林深处,像是被时光遗忘的遗迹。
青砖早已斑驳不堪,多处墙体塌陷,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墙面上爬满了厚厚的藤蔓与苔藓,将原本的模样遮去大半。
建筑的顶端有一处残破的祭台轮廓,几根歪斜的石柱孤零零地立着,像是巨人腐朽的骨骼。夜风穿过残破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
“这就是……我们苗寨传说中的古祭坛?”
龙阿蛮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祖祖辈辈留下的传说,竟然真的存在。
高瞻凝望着那座破败的建筑,眼神凝重:“错不了,当年镇压山魇的,应该就是这里。它逃到这儿来,怕是想借助祭坛的邪气恢复力量。”
高瞻抬手示意我们止步,自己则弓着身子,一步步朝着祭坛挪去。
雾气在他脚边缭绕,青灰色的雾气像是畏惧什么,临近祭坛三丈之地便自动散开,露出底下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地面。
祭坛依山而建,由整块整块的青条石垒砌而成,石缝间嵌着暗绿色的青苔,却不见半分杂草。
通往祭坛顶端的台阶约莫数十级,每一级都足有半尺高,表面被风雨侵蚀得布满细密的纹路,却异常平整,仿佛有人常年打理。
高瞻的靴子踩在青石上,发出“笃、笃”的闷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竟惊不起半点尘埃。
我与龙阿蛮紧随其后,才发现祭坛周边的景象愈发诡异。
四周的巨木上缠绕着碗口粗的古藤,那些藤蔓墨绿发黑,上面长着倒刺,疯狂地向祭坛方向蔓延,却在触及台阶边缘的瞬间,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硬生生弯折回去,藤蔓尖端甚至泛着焦黑的痕迹,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
地面上的杂草、苔藓也同样如此,密密麻麻地簇拥在祭坛外围,却没有一株敢越过那道看不见的界限,仿佛祭坛周遭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结界,将所有生机都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