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窗棂大多敞开着,挂着的不是寻常布帘,而是用蛛丝混着月光织成的薄纱,风一吹便轻轻晃动,偶尔能看见窗内映出的影子--有时是青面鬼捧着陶碗喝酒,有时是穿白衣的女鬼临窗梳发,影子落在泛着幽光的窗纸上,倒添了几分诡异的温柔。
客栈的屋顶铺着黑色的瓦片,瓦缝里长着几丛耐旱的“幽冥草”,草叶间偶尔会停着几只翅膀透明的“渡魂蝶”,它们不飞不闹,只静静趴在瓦上,像在守着什么秘密。
我嘀咕着,忘川客栈,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去的地方。
“二位客官,里面请!”
跑堂的小二哥见有客人,连忙迎出来,脸上带着一副笑模样,倒是寻常凡人模样,看不出异常。
“请问二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也打尖儿。雅致干净的上房来两间。”
高瞻熟练的掏银子,我们一前一后来到店内。
我环顾四周,发觉这家客栈内里还不小,一楼大堂兼客食,右侧一条弯弯的楼梯直通楼上,我抬头看,发现有三四层客房。
“好嘞!请问您二位是在这吃,还是小的给您送去楼上?”
店小二欢喜的收下银锭子,张口更显得热情。
高瞻左右看一圈,此时临近下半晌,已经错过了饭点,是以,大堂内客人并不多,只有三五人零零散散分坐在几张桌子后,倒也显得安静。
“就在堂内吃吧。有特色菜上几道过来。”
高瞻选了靠近楼梯的一张桌子,距离其他客人不远不近,既能看到大堂全貌,又不至于被人听到谈话。
“好嘞!您二位随便坐,好饭好菜马上上桌!”
店小二吆喝着跑去后厨,我挨着高瞻坐下,为他倒了一杯茶。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鬼市呢?”
我这句问话声音不小,话音刚落,就觉得大堂内刚才还热闹讨论的其他客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了。
寂静无声。
我疑惑的回头,那些人见我看向他们,连忙又低头吃喝、相互讨论起来,装作一副寻常的样子。
我赶忙放低声音:“师父,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无妨。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就不怕被人知晓。依为师看,这些人也是冲着酆州鬼市来的。”
高瞻慢慢饮了口茶:“味道不错,你尝尝。”
我对茶水向来没什么兴趣的,连着喝了几口,我们的菜就上来了。
哇,菜色倒是不错,香气扑鼻,颜色也好看,每道菜都精致的不得了。
我尝了一口,味道顶呱呱,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店小二看到我的夸奖,喜笑颜开:“客官吃的开心便好!不是跟您吹,我们忘川客栈的厨子是整个酆州城最地道的,那可是跟厨神学过艺的,各国菜色炒起来得心应手!”
我吞下嘴里的食物,抬头发问:“你们这地界还有厨神呢?”
店小二嘿嘿嘿一笑:“自然不是天上的厨神啦。是咱们鬼市的鬼厨神,那厨艺,可真是出神入化,甭管什么山珍海味、天材地宝、稀奇古怪,都能做出您满意的菜色…得嘞,您二位慢慢吃,小的不打搅了!”
店小二风风火火的走了。
哎,这人,我故事才听到一半呢,怎么就走了呢?
高瞻敲敲桌子:“快点吃,等会儿还有的忙呢。”
我连忙低头用饭。
过不多时,我只觉得头顶一黑,抬头就看到一位大汉站在我们桌前,这彪形大汉脸上竟有些拘谨:“敢问二位,也是要到鬼市去的么?”
高瞻看了此人一眼,没回话。
那身材魁梧的汉子忙又道:“余是南诏国人,姓刀名客,此行是跟族中兄弟们前来求医。”
这名叫刀客的汉子回头一指,旁边一张桌上三名汉子忙对我们一抱拳。看他们的衣着打扮,是同行者。
高瞻便也客气的回了一礼。
刀客抿抿唇,略有些难为情的开口:“余一看先生的打扮,就是传说中来自于中土的修行高人。余和兄弟们不请自来,实属冒昧,只是还请先生能帮一个小忙…”
“高人谈不上,在下高瞻。”
高瞻开口,抬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原来高人叫高瞻!”
刀客在高瞻对面坐下,他一脸的感激:“高先生,都说这鬼市的大门一年一开,可我们弟兄几人来到酆州城也有几日了,却遍寻不到门路。我们也跟人打听了不少,却没有一个人能指出鬼市的入口的。”
“余是担心再耽搁下去,家里长辈的病情恶化,因此才冒昧请教高先生,想请您指一条明路!”
高瞻拿起一个新杯子,倒了一杯茶,从桌面上推给刀客:“鬼市一年一开不错,却是每逢三月初三,鬼市大门才会开启。每次为期三天,三月初六子时之前准点关闭,若不能及时出来,就要在鬼市里等到明年的三月三。”
“今日恰逢三月初二,待亥时一过,三月初三子时来临的那一刻,鬼市之门才会打开。届时,你们几位不妨与我师徒二人同行,也算高某为你们引路。”
刀客听了此话大喜,再三道谢,回去和其他兄弟用南诏语交流了一番,四人齐齐向我们致意。
与刀客约好了出行的时间,高瞻与我一人一间房小憩,只等夜间来临。
躺在客栈的上房中,我却睡的极不踏实,强烈的第六感来袭,总觉得晚上会发生点什么。
我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竟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再睁眼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我一骨碌就翻身起来,开门冲去高瞻的房间。
“师父,时间到了。”
高瞻看一下时间,亥时刚过,他带着我走下楼梯,大堂里刀客四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见过高先生!”
“诸位客气了。我们这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