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孙泰裕派了人去家里寻我,说你卧病在床,想要见我一面。我心里一急,就跟着人来了......怎么,妹妹并未生病?”吴毅满脸不可置信。
吴晴垂下眼皮,她微微一思索,就明白定是孙泰裕假借自己的名义,来请了哥哥过来。
只是,这孙泰裕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在一旁的珍芳毕竟年纪小,她听了吴毅的一番话,忍不住插嘴道:“舅爷定是被骗了!老爷已经两年没踏进过咱们姨娘的院子了,他又怎会知道姨娘身体是病是好呢!保不齐老爷背地里又打什么歪主意呢......”
“珍芳,住嘴!”
吴晴轻声呵斥:“哥哥面前也这般没规矩!都怪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珍芳立刻闭了嘴,嘟着红艳艳的嘴唇,十分委屈。
琼芳开口替她解围:“珍芳,厨房里我早上做了栗子糕,你去热一热,端进来请舅爷尝尝。”
珍芳转头就忘了委屈,她点点头,高兴地去了。
“晴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孙泰裕竟然敢这般苛待你?!”吴毅抬手狠狠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满脸怒极。
吴晴见哥哥发怒,心里有些发怯,她连忙也跟着站起来,急急道:“哥哥莫急,您听妹妹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样子......”
这种场合,身为丫鬟的琼芳原本是应该退下避嫌的,但是她一想到素日里老爷对待姨娘的态度、姨娘平日里对自己与珍芳的爱护,她下定决心要为吴姨娘争一个未来。
琼芳向前一步,伸手拍拍吴晴的背部,靠近她耳边柔声道:“姨娘,老爷平日对您怎样,您也该死心了。难道还要护着老爷吗?”
吴晴面色一顿,没有言语。
琼芳又道:“婢子知道您是怕舅爷担心和生气。可是您不说,依舅爷的聪明也不是猜不出。姨娘,您还年轻,难道真要在这阴暗潮湿的腐朽老宅里孤独一生?就算为了您自己的后半生考虑,还是请舅爷替您出出主意,不求能脱离苦海,哪怕能改善一点,总比现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好的多啊!”
吴晴还在犹豫。
孙泰裕在府城还是有一定势力的,不然当初自己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落到委身为妾的地步。
琼芳知道吴晴在犹豫什么,她不得不为吴姨娘做出这个决定:孙府里受宠的姨娘统共就那么几位,大部分的姨娘都早早被孙掌柜忘在了脑后,等待她们的下场便是弃之如敝履:孙夫人与二姨娘早逝,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六姨娘都年老色衰,孙老爷有了新人,忘却旧人,经年累月都不肯见上她们一面,府里的管事、奴仆们都可轻易作践她们,害得几位姨娘缺衣少食,累病无医,一个接一个的逝去了。
七姨娘早年间因一件小事触怒了孙老爷,竟被他直接发卖掉了。八姨娘同样是被迫进府为妾,因为她青梅竹马的恋人被诬陷入狱,因此自进府后从不肯露出一个笑脸,时常冷落孙老爷,久而久之孙老爷也失了新鲜感,竟平白将她送给了一个小官吏,任凭她自生自灭。
自家吴姨娘虽然现在还没有沦落到这般地步,但有了前面众多姨娘的例子,琼芳不得不为她提早打算。
若有朝一日姨娘彻底被孙老爷厌弃了,只怕不是死,就是要落得八姨娘的下场,被易为他人玩物。
依自家姨娘孤傲清冷的性子,是决计不会任人摆布,最终少不得就要一根白绫自行了断。
思及此,琼芳觉得事不宜迟,她身为姨娘的贴身丫头,就该为了主子冒一冒险。
琼芳抬起头,眼神明亮,她口齿伶俐对吴毅道:“舅爷,姨娘不说,那婢子就斗胆跟您详说了!姨娘当年便是被逼入府,若不是顾念舅爷您的安危,恐怕姨娘根本坚持不到现在。孙老爷贪财好色,喜新厌旧,其实姨娘入府没两年,就已经失宠了。若不是姨娘性子好,才学佳,贤名在外,是孙府后宅里难得可以撑起门面的女眷,只怕早被孙老爷当成货物发卖或者送人了!”
“这些年姨娘苦熬度日,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再见到舅爷。这些年婢子们虽没有见过舅爷真容,但只凭姨娘每日的念叨,婢子们早将舅爷的音容笑貌刻进心里。不夸张的说,就算在大街上撒肩而过,婢子都能够一眼认出您来......这些年姨娘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但是后宅掌权的姨娘哪里容忍咱们姨娘抢了她的威风去,就是不肯请大夫医治,姨娘不得已,只得强撑。我们姨娘才刚满二十六岁啊,可舅爷您看看,她可有二十六岁女子的样子?咱们院子里轻易得不到赏赐,那几个铜钱的月例根本不够我们三人度日,因此我们日夜绣些东西,使人偷带出去卖,换的几个银钱勉强度日和抓药。”
“舅爷今日一来,就问姨娘是否重病,其实姨娘是常年都在病中啊!不过,孙老爷那是属貔貅的性子,今日他这般诳舅爷来,必定背地里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舅爷要千万小心。今日舅爷既然肯来见姨娘,那就是心里记挂着姨娘,婢子斗胆求您看在兄妹骨血一场,务必要搭救姨娘出这火坑啊!”
琼芳这一番话下来,吴毅越听,心底越气愤,最后竟怒极发笑:“好啊,他孙泰裕竟然如此折辱我妹妹,真当我吴家是好欺负的!当日哥哥就是死,也不该放你进这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