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峯眼睛眯起来,他唇边露出一抹笑:“我能有什么可怕的呢,陆二小姐如此看我?倒也不必激我…也罢,就救他上来,咱们一一对质,我倒要听听他还有什么话要讲!”
朗峯接过我递出的绳索系在腰上,然后一步一步地垂直向下荡去,我与陆姝妺、美人儿师姐都伸头向下看,为两个人暗暗提一口气。
在下方备受煎熬的楚天阔已经徒手支撑了一刻钟,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双臂也完全没有痛感,丧失了知觉,现在不过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使自己不至于掉落下去。
此时楚天阔实在坚持不住,他的手正一寸寸松动,就在他全身失重向下跌落的一霎那,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抓紧了他的手腕。
楚天阔抬头去看,待看清楚来人时,他脸上的震惊和诧异无法掩盖:“是你?!”
朗峯低头看向这个叫做楚天阔的年轻人,他全身的伤口暴露无遗,面无血色的脸上蜿蜒横亘着一条长长的疤痕,从这个角度看更显的狰狞可怖,但好在他五官深邃耐看,特别是一双耀如皎月的眸子为他增分不少。透过这双眼眸,一瞬间,朗峯仿佛真的见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弟弟。
朗峯定了定神,他开口道:“陆二小姐再三求我下来,我只得走这一趟。你以为我真心来救你的?其实,并不是!”
朗峯边说着边观察楚天阔的表情,但握住楚天阔手腕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故意如此说,就是要试探一番这小子的反应,想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楚天阔抬眼淡淡地看了朗峯一眼,然后收回了目光,紧盯着他面前被烤的红彤彤的岩壁,不发一言。
朗峯见他只管盯着墙壁出神儿,却不理会自己,无声地笑一笑,又道:“姝妺说,你是我弟弟朗崖,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吗?”
楚天阔终于有了反应,他恶狠狠瞪着朗峯,道:“我说过,姝妺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哦,是吗?那你是更讨厌我叫姝妺的名字,还是更讨厌...我这样拉着你的手?”朗峯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逗这小子,看到他一脸吃瘪却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实在是太爽了!
真的是朗崖吗?
楚天阔费力转转酸疼的脖子,他极其认真地盯着朗峯抓在自己手腕的手看了半晌,冒出一句:“我建议你还是放手好了。”
“臭小子!”朗峯心内腹议一句,他晃晃肩,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这一动就将身下楚天阔背后的伤口露了出来,伤口处血肉模糊,白骨森然,暗黑色的血形成了一层血痂。
朗峯深深皱了皱眉,伤成这样还要逞强,这小子还挺能忍!
“我若松开手,你可就要坠入无妄深渊,化成一汪血水了!难道你不怕?”
“怕什么!”楚天阔淡淡一笑,说得随意:“又不是没被抛弃过!”
“......”朗峯默然无语。
原来他都记得!
当年自己贪生怕死,迫不得已抛下年幼的弟弟朗崖,一个人逃走,虽逃出生天得以不死,但他永远失去了弟弟,那是他一生都忘不掉的梦魇。
这十三年来,多少个午夜梦回,梦到小朗崖满含惶恐和绝望的眼神,殷殷期盼望着自己,他都心如绞痛。
在梦中他一次又一次想靠近弟弟,想重新拉起弟弟的手一起回家,可他却无论如何都再也碰触不到弟弟瘦弱的身体。
“阿崖......”朗峯脱口而出。
其实,就在陆姝妺说出楚天阔身份的那一刻,朗峯心底就已经相信,掉在熔浆岩底的那个人就是朗崖无疑。
现在,苍天垂爱,给了他一次重新挽回的机会,他定要好好把握!
楚天阔突然脸色郑重起来:“朗峯,我问你,你体会过被最亲的人抛弃、背叛的滋味吗?你曾绝望无助的眼睁睁等死吗?你曾在极寒的冬夜与野狗争食吗?你曾在浑身发高热时被一群乞儿兜头浇一盆冰水吗?你曾无力驱赶老鼠,眼睁睁看它噬咬你的身体吗?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最是清晰不过,这些年,我一刻都不敢忘!”
楚天阔的语气悲凉沧桑,又超然淡定。
听了楚天阔的话,朗峯深深震惊。
“阿崖,我错了!哥哥错了!当初真的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哥哥知道你心里有极大、极深的委屈!待你上来,想怎么处置我都行!现在,随哥哥回家,可好?”朗峯心里是漫不开的悲伤,最亲爱的弟弟竟经历了如此多可怕的事,而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他焉能不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