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的脸,白了。
不是平日里那种,养尊处优的白。
是,一种,被抽干了血色的,惨白。
他,死死盯着我碗里那几根,绿油油的,野菜。
眼神,不像是在看什么吃食。
像是在看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这东西,哪来的?”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
像,冬天里,结了冰的石头。
我,被他这副样子,吓到了。
我,端着碗的手,抖了一下。
“就,就是一个,冷宫的许嬷嬷,送来的。”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
“说是,叫,忘忧草……”
我的话,还没说完。
裴昭,猛地,一步上前。
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碗。
“哗啦”一声。
那碗,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青花瓷的碎片,混着,翠绿的菜叶和酱汁,溅了一地。
我,懵了。
小翠,也懵了。
整个屋子,死一样地,寂静。
“殿下,您……”小翠,颤着声,开了口。
“都出去。”
裴昭,没有看她。
他,看着我。
那眼神,复杂得,我看不懂。
有,后怕。
有,愤怒。
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恐惧。
小翠,还想说什么。
我,冲她,摆了摆手。
她,这才,带着几个小宫女,躬着身,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一地的狼藉。
“母妃。”
裴昭,终于,又开口了。
他的声音,还在抖。
“您,刚才,吃了吗?”
我,摇了摇头。
“还没,你就进来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
整个人,都软了一下。
仿佛,刚才,撑着他的那股劲,瞬间,就泄了。
“母妃可知,此物,为何物?”
他,指着地上,那摊,绿色的东西。
我,茫然地,看着他。
“不就是,野菜吗?”
“是野菜。”
裴昭,点了点头。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水,一口喝干。
似乎,想用那点凉意,压下,心里的什么东西。
“《南疆异物志》有载。”
“有一种草,形似水芹,叶有锯齿,根茎发白。”
“当地人,称其为‘断肠草’。”
“误食者,先是,腹痛如绞,而后,口吐白沫,神志不清。”
“不出半日,便会,脏腑衰竭而亡。”
“死状,极惨。”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
我,低下头。
看着地上,那碟,被我,用最好的麻油,最鲜的酱醋,精心调味过的,“忘忧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到墙角,扶着痰盂。
“哇”的一声,把中午吃的饭,都吐了出来。
直到,吐得,只剩下酸水。
我,才,撑着墙,站起来。
腿,是软的。
心,是凉的。
“许嬷嬷……”
我,嘴里,念着这个名字。
那个,满脸皱纹,笑容谦卑,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的,老妇人。
她,要我的命。
“此事,先不要声张。”
裴昭,扶着我,坐回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