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您还在为,早朝上的事,生气。”
“那不是生气。”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是害怕!”
“我求求你了,昭儿。你放过我吧。我只想,安安分分地,过几天,清静日子。”
“我不想当什么皇后,也不想当什么皇贵妃!”
“母妃。”
他走近我,声音,放得很轻。
“您以为,父皇,不知道吗?”
我,愣住了。
“什么?”
“您那份‘退休申请’,父皇,看得很仔细。”
昭儿的眼神,很复杂。
“他,还把我,叫了过去。我们,一起看的。”
他说,裴容把他叫过去的时候,那几位阁老,已经退下了。
御书房里,就他们父子二人。
裴容,把我那叠,画满了,鸡鸭鱼肉的菜谱纸,摊开在御案上。
一张一张,摆得,整整齐齐。
他指着其中一张,对我来说,意义最重大的图。
那是我画的,两个,火柴人。
一个,穿着朝服,被堆成山的奏折,淹没,只露出一双,流着眼泪的眼睛。
另一个,戴着厨师帽,一手叉腰,一手颠勺,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
昭儿说,他当时,看到那幅画,心都揪紧了。
他以为,我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痛苦和抗拒。
他正要,开口,替我求情。
裴容,却先开了口。
“昭儿,你看。”
他的声音,很平静。
“这,便是你母妃的胸襟,和智慧。”
昭-儿,当场,就懵了。
裴容,拿起那张画。
“她是在告诉朕,也是在告诉你。”
“后位,从来不是,享乐的凤冠。”
“而是,责任的枷锁。”
“她画这个哭泣的人,是怕自己,一旦身居后位,就会被这些,繁琐的宫务,缠住手脚。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为你我,为这个大裴,‘潜心谋划’。”
“她,不愿,被俗务所困。”
裴容,又指着那个,笑嘻嘻的,颠勺的火柴人。
“她更是在提醒你我。”
“她的战场,她的道,始终,都在这方寸的,厨房里。”
“这,才是她的‘食政’之本,是她,为君王,为社稷,烹调鼎鼐的,根基所在。”
“最重要的一点。”
裴容放下画,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
“你新立太子,根基未稳。朝中,盯着你的人,太多了。”
“若此时,朕立她为后。她,就会立刻,成为,所有势力的,靶子。”
“他们,会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攻击她。用,最卑劣的手段,去构陷她。”
“他们,会用她,来动摇你。”
“你母妃,是看透了这一点。”
“所以,她宁愿,舍弃后位之名,也要,为你,挡开这,最凶险的,第一波暗箭。”
“她,是在用自己的退让,来保全你的,太子之位。”
昭儿,站在我面前,复述着裴容的话。
他的眼圈,有点红。
“母妃。”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
“父皇说完这些,我,才真正明白。”
“您,为儿子,想得,有多远。”
“当时,我便对着父皇说,‘母妃高瞻远瞩,儿臣……受教了。’”
他说完,看着我。
那眼神里,是满满的,感动,愧疚,和,无以复加的,崇敬。
我,张了张嘴。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画那个哭的人,只是因为,我一想到,以后,每天要开会,不能睡懒觉,不能研究菜谱,我就想哭。
我画那个笑的人,是因为,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自己的厨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跟朝堂,跟太子,跟天下,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没有啊!
我看着昭儿,那双,被“真相”,感动得,湿漉漉的眼睛。
我,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完了。
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默默地,转过身,看着灶膛里,那堆,已经烧成灰的,草木。
我的退休大计,好像,也跟着,烧成了灰。
不。
比灰,还惨。
灰,起码,还能当肥料。
我的退休大计,现在,成了,一项,我根本看不懂的。
保卫东宫的。
国家,安全,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