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
还是一股,冰冷的,龙涎香的味道。
裴容,就坐在那张,巨大的书案后面。
他没看我们。
他低着头,在批阅奏折。
朱砂笔,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每一声,都像,划在我的心上。
裴昭跪下。
我也赶紧,跟着跪下。
“父皇。”
裴昭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白色的帕子。
高高地,举过头顶。
裴容的笔,停了。
他抬起头。
目光,落在那个帕子上。
他没说话。
旁边的李公公,立刻,小跑着,上前,接过帕子,呈了上去。
裴容,打开了帕子。
他看到了那颗牙。
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只是,他捏着朱砂笔的手指,微微,用了用力。
指节,泛起,一层白色。
“王德全,不是自尽。”
裴昭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他是,咬毒自尽。”
“儿臣查过,这种藏毒的法子,不是宫里,或者朝中,会用的手段。”
“倒像是……倒像是,那些混迹江湖的杀手,或者,某些见不得光的私兵,才会用的法子。”
江湖。
杀手。
私兵。
每一个字,都让御书房里的空气,冷一分。
我跪在那里,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点。
裴容,没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颗牙。
看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眼。
目光,越过裴昭,落在了我的身上。
“惠贵妃。”
他叫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
来了。
我就知道。
“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我用眼睛看啊!
我还能怎么看!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能说什么?
我说,皇上,这事太危险了,我们跑吧?
我说,皇上,要不,我们把他供起来,每天给他上三炷香,求他别来找我们了?
我张了张嘴,憋了半天。
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这……这种人……”
“肯定,很费钱吧?”
说完,我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我说的是什么鬼东西!
死士啊!
杀手啊!
我在乎的,居然是,费不费钱?
我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
裴昭,跪在我旁边,身子,僵了一下。
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完了。
这下,裴容肯定,要以为我是个傻子了。
也好。
他要是觉得我是傻子,可能,就不会,再来烦我了。
我缩着脖子,等着,龙颜大怒。
可是,没有。
裴容,只是,看着我。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那点,我看不懂的光,又亮了。
亮得,吓人。
“费钱……”
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然后,他笑了。
他看着我,那眼神,是赞许,是欣赏。
是,一种,找到了知音的,狂喜。
“你说得对。”
他说。
“太对了。”
“养死士,比养一支军队,还费钱。”
“老二那点俸禄,根本,不够。”
他猛地,站起身。
在书案前,来回踱步。
“他的钱,是从哪来的?”
“他背后,是谁在给他钱?”
他停下脚步,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他看向裴昭。
“昭儿。”
“儿臣在。”
裴容从腰间,解下一块,黑色的,铁制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飞鱼的图案。
他把令牌,扔给裴昭。
“朕给你,一支缇骑的调用权。”
“去查。”
“给朕,把‘四海通’钱庄,这几年的账本,全都,查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