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我今年,可能吃不上新米了。
还有我最喜欢的,阳澄湖大闸蟹……是不是,也泡汤了?
我真是个,没救的饭桶。
裴容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他走到我面前。
“爱妃,你都听到了。”
我点点头。
我能说什么?
节哀顺变?
他却不这么想。
他盯着我,那眼神,像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看到了最后一张底牌。
“银钱之策,丝绸之法,都可缓。”
“但,这数十万灾民的性命,缓不得。”
他一字一句,问我。
“惠贵妃。”
“此事,你怎么看?”
又来了。
这道题,又他妈来了。
我感觉我的血,都凉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洪水,灾民,大雨,饥饿……
这些词,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
最后,只汇成了一个,最原始的,本能的念头。
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水。
天气,一定很冷,很湿。
人泡在水里,会生病的。
没东西吃,会饿死。
喝了脏水,会拉肚子,拉到死。
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我祖母,就是不许我喝生水,天天逼着我,喝烧开的热水。
她说,病从口入。
水不干净,喝了,肠子都要烂掉。
她还天天给我熬粥,熬热汤。
她说,人身上,得有口热气,才能活下去。
我看着裴容那双,写满了“快给答案”的眼睛。
我张了张嘴,把我脑子里,这些最朴素的,我祖母教给我的东西,说了出来。
我的声音,很小,还带着抖。
“人……人不能喝脏水,会生病的。得……得烧开了喝。”
“天冷,地也湿,得有口热汤喝,不然……身子,熬不住。”
“还有……”
我想起了我爹那个小官衙门里,那些无所事事的差役。
闲着,就爱聚在一起,赌钱,闹事。
“那么多灾民,闲着……闲着会闹事的。得……得给他们找点事做。不然,管不住。”
我说完了。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脸。
我等着他的雷霆之怒。
我一个皇贵妃,国家遭此大难,不想着如何安抚君心,筹措钱粮。
却只想着,喝热水,喝热汤?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在诅咒他,诅咒大裴?
大殿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撞着我的胸口。
许久。
我没有等到怒斥。
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喟叹。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眼。
裴容,就站在我面前。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那里面,有震惊,有恍然,还有一种,更深沉的,我无法理解的,狂热。
比刚才,因为“丝绸之策”,还要狂热。
他喃喃自语。
“防疫……安民……以工代赈……”
他每说一个词,眼睛,就亮一分。
“对……对啊!朕怎么没想到!”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防疫,是第一要务!防止病从口入,就是从根源上,杜绝瘟疫!”
“灾民流离,人心惶惶,一碗热汤,稳住的,是人心!是社稷的根基!”
“至于,以工代赈……让他们修缮河堤,重建家园,既解决了灾民生计,又免除了后患……一举数得!一举数得啊!”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
那只手,滚烫。
“爱妃!”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你不仅是朕的子房!你还是朕的……神农!是上天赐给大裴的,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我被他晃得,天旋地转。
我看着他。
看着旁边,那个缓缓闭上眼睛,一脸生无可恋的裴昭。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神农?
那不是,尝百草的那个吗?
所以,他下一步,是打算让我去……试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