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所有事,都推给了周司正。
美其名曰,“用人不疑”。
可我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太子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们在等。
等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但我没想到,先出问题的,不是经略府。
是裴昭。
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我给他做的红烧肉,他只夹了一块。
我给他炖的莲子羹,他只喝了两口。
每天来请安,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问他,他就说,上书房的功课紧。
功课紧,能让你连饭都吃不下?
骗鬼呢。
这孩子,有事瞒着我。
这天晚上,他照例来陪我用膳。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
都是他平时爱吃的。
可他,还是拿着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食不下咽。
我看不下去了。
我放下筷子,看着他。
“裴昭。”
“儿子在。”
他立刻抬头,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菜,不合胃口?”我问。
他连忙摇头,“没有,母妃做的菜,是天下最好的美味。”
“那你为什么不吃?”
“我……”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叹了口气。
我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这孩子,才十五岁,个子已经快赶上我了。
可在我眼里,他还是那个在烈日下罚跪,倔强地不肯低头的,瘦弱的小男孩。
“昭儿,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他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没有。”
他还是那句话。
“儿子只是……最近有些累。”
我知道,我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这孩子,心思太重。
他不想说的事,谁也撬不开他的嘴。
我没再逼他。
我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顿饭,吃得两个人,都沉默无言。
第二天,我没再做那些大鱼大肉。
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小厨房里,只炖了一锅汤。
一锅清汤寡水的,白萝卜汤。
除了盐,什么调料都没放。
清澈见底。
晚上,裴昭来的时候。
桌上,就只有这一锅汤,和两碗白米饭。
他愣住了。
“母妃,今天……”
“喝汤。”
我给他盛了一碗,推到他面前。
汤的热气,氤氲了他清秀的眉眼。
他看着那碗清澈的汤,汤里漂着几块切得整整齐齐的白萝卜。
他没动。
我拿起自己的碗,喝了一口。
很清淡。
但萝卜的清甜,在舌尖化开,很舒服。
“做人呢,”我看着他,轻声说,“就要像这锅里的萝卜,清清白白,明明白白。”
“别总想着,跟那些乱七八糟的肉啊,油啊,混在一起。”
“搞得一身腥,没意思。”
“自己心里,也不舒坦。”
我说完,没再看他。
我低头,一口一口,喝着自己的汤。
偏殿里,很安静。
我听见他端起碗的声音。
我听见他,喝汤的声音。
很慢,很慢。
一碗汤,他喝了很久。
等他放下碗的时候。
我抬头,看见他的眼睛。
红了。
但那里面,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迷茫和挣扎。
只剩下一种,我看不懂的,澄澈和坚定。
“母妃。”
他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
“儿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