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钱德顺那个胖老头,在家里砸了半屋子的瓷器,然后穿着官服,自己跑去大理寺门口,长跪不起。
罪名是“管教不严,致使市场混乱,玷污圣听”。
他想把事情,定性在“管教不严”上。
而不是“蓄意投毒”。
这个老狐狸。
我听着锦书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些。
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的饺子,煮好了。
白的,绿的,红的,紫的,黄的。
像一盘彩虹。
漂亮得,让我心酸。
“娘娘,您真是算无遗策!”锦书帮我把饺子捞出来,脸上全是崇拜,“您早就料到他们会用毒,所以才故意在厨房里做这些,等着陛下来看!”
“这一招‘将计就计,请君入瓮’,用得太妙了!”
我看着她。
我真的很想告诉她。
你想多了。
我真的,只是想吃顿饺子。
“昭儿来了吗?”我问。
“来了来了,三殿下已经在偏殿等着了。”
我把那盘彩虹饺子,端到偏殿。
裴昭正坐在桌边看书。
看见我,他立刻站了起来。
“母妃。”
“吃饭。”
我把饺子放在他面前。
热气,带着面粉和蔬菜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裴昭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绿色的菠菜饺,放进嘴里。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
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
“怎么样?”我紧张地问,“馅儿咸不咸?”
“不咸。”他摇摇头,又夹起一个红色的胡萝卜饺。
“好吃吗?”
“好吃。”
他的回答,永远这么简洁。
我有点失落。
我忙活了半天,就换来两个字。
这孩子,嘴也太严了。
他吃完了第五个饺子,忽然抬起头,看着我。
“母妃。”
“嗯?”
“城南张寡妇家的米缸,今天满了。”
我愣住了。
“什么?”
“父皇的旨意,让工部开了个‘皇家染料工坊’,专门收购农户的蔬菜瓜果,制作天然染料。”
裴昭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收购价,比市价,高一成。”
“张寡妇和附近的妇人,都被招进去做工了。按日结钱,管一顿午饭,有肉有汤。”
我的手,抖了一下。
那个黑乎乎的,用旧衣服做的布包。
那个压在我心口,几乎让我窒息的怨咒。
好像,就这么……解开了?
“那些商人呢?”我忍不住问。
“钱德顺,罚俸一年,闭门思过。”裴昭说,“其余几个用毒染料的,铺子封了,人下了狱。”
“父皇说,生意可以做,但良心不能丢。”
“他把您当初教我的话,跟满朝文武,又说了一遍。”
我教他的话?
我什么时候教过他这个?
裴昭看着我,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母妃做的饺子,真好吃。”
他低下头,继续吃。
“尤其是这个绿色的。”
“清热,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