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培的事情,总算过去了。
承恩殿门口,终于不再有哭天抢地的官夫人。
我的小厨房,也终于恢复了安宁。
我喜欢这种安宁。
空气里只有面粉发酵后淡淡的酸甜味,和我自己平稳的心跳声。
我把一大块发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用力揉搓。
一下,又一下。
我想把这些天积攒的惊吓、心虚、还有那股洗不掉的血腥味,都揉进这块面团里,再把它蒸成虚无。
外面的人,都说我是活阎王。
他们说我一句话,就让户部尚书磕头认错。
说我动动手指,就掀翻了半个内务府。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只想做个厨子。
可现在,我连做个安生厨子的资格,都快没了。
“砰。”
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没有通传。
没有“陛下驾到”的吆喝。
这宫里敢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
我手里的面团,一歪,滚到了地上。
锦书和几个宫女,吓得脸都白了,齐刷刷跪了一片。
“陛……陛下……”
裴容走了进来。
他没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的常服,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显得有些随意。
但那股天生的压迫感,却比他穿着龙袍时,更重。
他眼下是化不开的青黑,嘴唇有些干裂。
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掏空了的疲惫。
他没看跪了一地的人,径直走到我面前。
目光落在我沾满面粉的手上,又移到地上那个可怜的面团上。
“继续。”
他的声音,有些哑。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是让我,继续揉面。
我僵硬地弯腰,捡起面团,拍了拍上面的灰,放回案板。
我不敢揉。
我的手在抖。
他就在旁边看着。
整个厨房,安静得可怕。
只有我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朕的国库,空了。”
他突然开口。
我手一抖,差点又把面团扔了。
国库?
空了?
这……这种国家大事,您跟我一个揉面的说?
我不敢接话,只能更用力地揉面,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揉面机器。
“西域的路,被断了。大裴的丝绸,运不出去。”
“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绸缎,正在发霉。”
“户部说,再过一月,边关将士的军饷,就发不出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没有一点起伏。
可我听着,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我的背上。
军饷发不出来……
是要打仗了吗?
是要天下大乱了吗?
那我攒的那些银子,还能出宫开小饭馆吗?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手里的面团,也成了一团乱麻。
我看着这坨巨大的面团,发起愁来。
这么多面,光做成馒头,得吃到猴年马月去?
太单调了。
一点新意都没有。
吃着也腻。
卖都卖不出去。
“丝绸,那么好的东西……竟成了催命符。”裴容自嘲地笑了一声。
是啊。
面粉,也是好东西啊。
怎么就成了我的催命符了。
我盯着面团,脑子里飞速转着。
不能只做馒头。
对。
可以做成包子啊!往里面塞肉馅,菜馅,豆沙馅!
还可以做成花卷!加点葱花椒盐,又香又好看!
再不行,就把它擀薄了,切成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