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把烂菜叶,举到他眼前,“也是账册上的东西?”
“娘娘!这……这……”
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娘娘饶命!这菜叶子不值钱,底下人采买的时候,难免……难免有些损耗……”
“不值钱?”
我笑了。
我把手里的烂菜叶,狠狠地摔在他面前的地上。
“人命值钱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整个院子,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吃这种东西,会生病,会死人!”
“在我的厨房里,烂掉的食材,就是毒药!”
“赵安,你告诉我,这筐毒药,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账册上,又记了多少?”
赵安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他瘫在地上,汗如雨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伺候的宫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大概以为,我悲天悯人,心怀天下。
他们不知道。
我只是单纯地觉得,把好好的食材放到烂掉,是一种天理难容的罪过。
这是对食物,最大的不敬。
我转身,拿起那本账册,和那支紫金笔。
当着所有人的面。
我把整本账册,从头到尾,用朱笔画上了一个巨大的叉。
然后,扔回了赵安的面前。
“重做。”
“什么时候,你们御膳房上下所有人吃的菜,跟陛下吃的,是一样的标准了。”
“再来找我批。”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也没看他一眼。
我不知道。
我这随手一扔,在御书房里,又被解读出了怎样的高度。
王德站在裴容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却全是敬佩。
“……娘娘说,‘什么时候,你们御膳房上下所有人吃的菜,跟陛下吃的,是一样的标准了,再来找我批’。”
“然后就把账册给扔了回去。”
裴容正在看一份边关急报,听到这话,手里的笔,停住了。
他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震撼。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王德以为,陛下在生惠妃娘娘的气。
“王德。”裴容忽然开口。
“奴才在。”
“朕是不是……太久没有关心过,这宫里最底下的人,吃的是什么了?”
王德心里一颤,不敢说话。
裴容站起身,走到窗边。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她看的不是账,是人心。”
“她不是在整顿一个御膳房,她是在提醒朕,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大裴的根基,不在庙堂之上,而在万千黎民的饭碗之中。”
裴容转过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清明。
“传朕旨意。”
“赵安,欺上瞒下,杖毙。”
“彻查内务府、御膳房、尚工局……所有采买用度!”
“朕要让这宫里,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干干净净!”
一道旨意,在整个皇宫,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清洗,从一筐烂菜叶开始,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无数人落马,无数人掉脑袋。
而我。
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正坐在我的小厨房里,心满意足地吃着一碗刚出锅的阳春面。
面条筋道,汤头鲜美。
真好。
总算能吃上一口干净饭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
锦书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脸白得像一张纸。
“御膳房的赵总管……被……被杖毙了!”
“现在整个宫里都乱套了!到处都在抓人!听说……听说都是因为您……”
我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掉进了碗里。
什么?
杖毙?
抓人?
因为我?
我……我只是……想让他们别浪费粮食而已啊!
我的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