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赏赐。
这是把半个国库,都搬到了我面前。
“娘娘,这都是陛下的一片心意。”
高德庸站在那堆金银珠宝中间,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
“陛下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了您足足一刻钟呢。”
“说您不仅有菩萨心肠,更有经天纬地之才。那‘病从口入’四个字,简直是大道至简,振聋发聩!”
他学着裴容的语气,说得抑扬顿挫。
我的手,捏着那卷圣旨,指节都发白了。
经天纬地?
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我只是个想活命的咸鱼啊!
“陛下还说了,”高德庸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用一种分享秘密的语气说道,“林妃心怀社稷,却从不居功。此等品行,堪为后宫表率,天下女子楷模!”
“今日这旨意一下,前朝那些个老臣,都服了。都说陛下慧眼识珠,于后宫之中,觅得如此贤内助!”
前朝……
这两个字,像两根针,扎进了我的耳朵。
我的名声,已经从后宫,传到前朝去了?
那些每天在朝堂上为了国计民生吵得不可开交的大臣们,现在都知道了,宫里有个叫林素言的妃子,靠着洗手喝开水,平定了一场时疫?
我不敢想下去。
再想下去,我怕我真的会当场疯掉。
“高总管……”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这些……太贵重了。臣妾……愧不敢当。”
我只想退货。
现在,立刻,马上。
把这些烫手的东西,全都给我搬走。
谁知,高德庸听了我的话,脸上的敬佩之情,更浓了。
“娘娘!”他猛地一躬身,“您看!您又来了!”
“这泼天的功劳,您说不要就不要。如今这泼天的富贵,您也说不敢当。”
“此等淡泊名利之心,咱家……咱家这辈子都没见过!”
“您放心,这都是您该得的!陛下说了,您活人无数,功在社稷。这点赏赐,算得了什么!”
我:“……”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您果然是高人”的脸。
我绝望地发现,我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越是推辞,他们就越觉得我深不可测。
我越是害怕,他们就越觉得我稳如泰山。
这个世界,疯了。
“奴才们,给惠妃娘娘叩头!”
高德庸转身,对着院子里的人,高声喊道。
“哗啦——”
以他为首,我承恩殿的,他带来的,所有太监宫女,齐刷刷地,又给我磕了一个头。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响,更实。
“恭喜惠妃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小小的承恩殿里回荡。
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捏着那卷圣旨,站在一片金光灿烂里,被无数狂热的目光包围。
我清楚地知道。
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时躺平的林贵人了。
我是惠妃。
是陛下眼里的贤内助,前朝大臣口中的“女诸葛”,宫人们心中的活菩萨。
我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个冒牌货。
这泼天的富贵,哪里是赏赐。
这分明是,一道催着我,快点去死的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