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沉。
“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说三殿下出身不详,生母舒氏是戴罪之身,三殿下身上,沾了不祥之气。”
锦书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愤怒。
“他还说,让三殿下这样的人旁听朝政,会污了皇家正气,动摇国-本。请求陛下,将三殿下……禁足在宫中,非召不得出。”
我眼前一黑,扶住了桌子才没倒下去。
完了。
这比在上书房泼墨水,严重一万倍。
大皇子那是小孩子打闹,这个老东西,是在用祖宗家法杀人!
是要把裴昭,彻底钉死在“罪人之子”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陛下呢?陛下怎么说?”我声音都在抖。
“陛下……什么都没说。”
我彻底绝望了。
裴容的沉默,就是默许。
他不会为了一个失势贵妃的儿子,去得罪宗亲之首。
我光教他怎么做一只天鹅,却忘了他现在,连在池塘里活下去的资格,都要被剥夺了。
我错了,我错得离谱。
“主子,您听我说完!”锦书见我脸色惨白,急忙拉住我。
“当时,整个大殿,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都看着三殿下,都以为他要吓哭了。”
“康王爷还捋着胡子,一脸的得意。”
“结果,三殿下,他一步就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大殿中央。”
锦书学着裴昭的样子,挺了挺胸。
“他对着陛下和满朝文武,不卑不亢,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他说——”
锦书深吸一口气,模仿着裴昭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复述。
“‘启禀父皇,宗亲王伯。’”
“‘出身非我所能择,然未来,由我亲手创!’”
“‘雏鹰亦有凌云志,不因出生成败论英雄!’”
房间里,一片死寂。
我怔怔地看着锦书,仿佛看到了那个站在朝堂中央,小小的身影。
出身非我所能择……
未来由我亲手创……
雏鹰亦有凌云云志……
这不是我教他的。
我只跟他说,要多吃饭,长翅膀,飞到天上去。
可他,却把它变成了自己的骨头,自己的血肉,变成了响彻朝堂的惊雷。
“然后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然后,”锦书的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满朝文武,全都惊呆了!康王爷那张老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嘴巴张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陛下!”
“陛下看着三殿下,看了好久好久。然后,笑了!”
“奴婢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从没见陛下笑得那么……那么高兴过!”
“陛下当场就说,‘好一个雏鹰亦有凌云志!’,然后下旨,赏了三殿下一方端砚,还说,让他以后不必初一十五,日日都来旁听!”
我腿一软,坐回了椅子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
我看着桌上那碗,给裴昭留着、已经凉透的馄饨。
我以为,我只是喂饱了他的肚子。
原来,我喂大的,是他的胆子,他的志气。
我的儿子。
他真的,长出翅膀了。
而且,比我想象的,要硬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