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个人都懵了。
恩重如山?
这四个字,从一个九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重得能把房梁砸断。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你应该挺起你被我喂得圆滚滚的小胸膛,告诉他们你一顿能吃三碗饭,你跑起来能撞倒一头牛!
而不是说这种文绉绉,一听就很假大空的话!
完了。
这下更像是被我威胁着,被迫说出来的场面话了。
我感觉我的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果然。
贤妃柳若薇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变成了悲痛和怜悯。
她甚至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
那儿一滴眼泪都没有。
“三殿下真是……真是孝顺仁厚。”
她站起身,裙摆上的牡丹,像是活了过来,在灯火下张牙舞爪。
她没有走向我,也没有走向裴昭。
她“噗通”一声,直直跪在了大殿中央,跪向了御座上的裴容。
整个大殿,所有的丝竹歌舞,瞬间停了。
死一样的寂静。
我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大得吓人。
“皇上!”
贤妃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臣妾有罪!”
“臣妾身为协理六宫的妃子,却未能及时察觉三殿下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任由他小小年纪,就要学会为了保全都-嫔妹妹,而违心说谎,粉饰太平!”
“三殿下越是这么说,臣妾这心里……就越是疼啊!”
她声泪俱下,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如果我不是知道她的真面目,我可能都要信了。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那些大臣,那些妃嫔,全都伸长了脖子,眼神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裴昭,和贤妃之间来回扫射。
他们的表情,从看戏,变成了震惊。
然后,又从震惊,变成了了然。
我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开。
这是阳谋。
是摆在台面上的,杀人不见血的刀。
我看见御座上的皇帝裴容,身子微微前倾。
他脸上的表情,隐在御座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但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贤妃,”他开口了,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说端嫔苛待皇子,可有证据?”
贤妃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珠,却笑了一下。
那笑容,带着一种稳操胜-券的残忍。
“臣妾不敢妄言。”
“只是臣妾曾听宫人议论,三殿下常常独坐窗前,面色枯黄,茶饭不思。”
“臣妾心忧殿下龙体,前几日,曾斗胆,请御药房的王太医,为殿下请过一次平安脉。”
御药房,王太医。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裴昭。
他还是站得笔直,小脸紧绷,看着跪在地上的贤妃,眼神黑沉沉的,看不出喜怒。
他怎么一点都不急?
“宣。”
皇帝只说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