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脑补。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慌得连饭都吃不香了。
裴昭倒是很淡定。
他每天照常来我这里用膳,只是吃饭的时候,会时不时地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
这天下午,我正对着一斤上好的五花肉发愁,思考是做红烧肉,还是做梅菜扣肉。
贤妃宫里的掌事宫女,翠儿,来了。
她一进院子,整个永和宫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翠儿脸上挂着笑,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她身后的小太监,捧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
“给端嫔娘娘请安了。”翠儿福了福身,“我们娘娘听说,再过些时日就是年宴了。娘娘担心妹妹入宫已久,份例里的衣料怕是过时了,特意从自己的份例里,挑了匹上好的云锦,送来给妹妹裁制新衣。”
她说着,示意小太监揭开红绸。
一匹流光溢彩的料子,瞬间晃了我的眼。
那颜色,是只有妃位以上才能用的正红色。
院子里,响起一片细微的吸气声。
我看着那匹布,手脚冰凉。
这不是送礼。
这是示威。
也是一个圈套。
我一个小小端嫔,要是敢用这料子做衣服,明天就能被皇后以“僭越”之罪拿下。
要是我不敢用,退回去,那就是不给贤妃面子,当众打她的脸。
好一招毒计。
我脑子飞速旋转,却一片空白,嘴唇动了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劳贤妃娘娘挂心了。”
裴昭的声音,忽然在我身边响起。
他从殿里走出来,站到我身前,小小的个子,却像一座山,把我护在了身后。
他看着翠儿,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母妃前几日刚说过。”
翠儿脸上的笑,僵了一下:“哦?不知端嫔娘娘说了什么?”
裴昭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
“母妃说,年宴之上,菜肴才是主角。人,吃饱了,看什么都顺眼。穿得再好看,饿着肚子,那也是煎熬。”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贤妃娘娘协理六宫,想必更明白,让文武百官和各国使臣在年宴上吃好喝好,才是头等大事。这衣裳嘛,干净得体就好。”
翠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裴昭这番话,听着天真,却字字诛心。
不仅把我不敢用这布料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
还反过来,将了贤妃一军。
暗示她只知道在衣着上争奇斗艳,格局太小,远不如我这个“只关心吃喝”的端嫔,懂得为国分忧。
我看着裴昭的背影,目瞪口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有水平的话了?!
我明明说的是“年宴上肯定好多好吃的,穿那么紧的衣服,还怎么放开吃”!
翠儿干笑两声,把那匹布料硬塞到我宫女春杏手里。
“端嫔娘娘心怀大局,是老奴们短视了。不过这料子,也是娘娘的一片心意,还请娘娘务必收下。”
说完,她不敢再多留,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我看着那匹华美却烫手的云锦,心里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寒意。
贤妃的试探,失败了。
那接下来,就是真正的杀招。
年宴。
那不是一场宴席。
那是一场为我准备的,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