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您看这是您上海时的场景。”我指着空中的影像,“那时您才二十岁,却已写下这般通透的诗句,想来那时便对人生有了感悟?”
弘一法师看着影像,轻轻叹了口气:“那时不过是少年强说愁。真正明白‘无常’,是在日本留学归来后。1912年,我在杭州师范任教,教学生美术与音乐,曾为学生谱写《送别》的歌词——‘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那时只觉得离别伤感,可后来学生毕业、友人离世,才明白‘送别’是人生的常态。有次我在课堂上教学生画人体素描,学生们羞涩不敢下笔,我便说‘艺术无俗雅,唯有真与假’,可如今想来,连‘真’与‘假’都是虚幻。”
我打开数据仪的“音频播放”功能,调出《送别》的原声——那是1915年李叔同亲自演唱的版本,钢琴伴奏轻柔,歌声带着几分沧桑。熟悉的旋律在禅房里响起,弘一法师的手指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拍案几,眼神里满是怀念:“这首曲子,我原是为学生写的,没想到后来竟成了世人送别时的常用曲。记得有次在西湖边,听见有人哼起这旋律,我驻足听了许久,想起那些在杭州师范的日子——学生们围着我问西洋画的技巧,我带着他们去西湖边写生,夕阳落在湖面上,学生们的笑声清脆,那时的时光,真是美好啊。”
接下来的几日,我成了弘一法师身边的“特殊访客”,跟着他一起整理文稿、抄写佛经。白天,我们在禅房里回忆过往:法师会根据影像中的场景,讲述那些被遗忘的细节——比如东京留学时,为了买一支西洋画笔,省吃俭用一个月;杭州任教时,为了教学生弹钢琴,特意从上海租来乐器;我则用数据仪为他补充影像,帮他还原那些模糊的记忆。有次法师想起天津老宅的模样,我便调出“1880年天津李府”的影像——朱漆大门前挂着“进士第”的匾额,庭院里的石榴树结满了果实,年幼的李叔同正跟着母亲学认字,眼神里满是好奇。
“没想到老宅的模样还记得这般清楚。”弘一法师看着影像,眼眶微微泛红,“母亲是个温柔的人,总教我‘待人以诚,处事以善’。记得有次我调皮打碎了父亲留下的瓷瓶,母亲没有责骂我,只是说‘器物碎了可以补,人心碎了难复原’,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后来母亲去世,我在灵前守孝三日,那时才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
有天傍晚,我跟着法师在虎跑寺的山路上散步,夕阳落在古柏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望着远处的西湖,突然感慨:“青林,你说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年轻时追求艺术,以为能留下不朽的作品;后来教书育人,以为能培养栋梁之才;如今出家为僧,以为能求得内心的平静。可有时候静下来想想,这些追求,不都是‘执念’吗?”
我看着他眼中的迷茫,突然想起后世对弘一法师的评价——他“由儒转释,由艺入道”,却始终以“慈悲”对待众生,可此刻他对“执念”的反思,分明是一位用心感悟生命的修行者。“法师,您追求艺术时,用画笔、音符传递美好;教书育人时,用知识、品德影响学生;出家为僧时,用佛法、善念普渡众生。这些看似不同的追求,本质都是‘利他’。就像您写《护生画集》,是为了让世人爱惜生命;您抄写佛经,是为了让佛法流传后世。这些‘执念’,其实是‘善念’,是您对众生的关怀。”
弘一法师听后,忍不住笑了:“施主说得有理。贫衲近日抄写《金刚经》,读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总觉得难以理解,今日听你一说,倒有了几分感悟。或许‘执念’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执着于执念’。就像我回忆红尘旧事,不是为了留恋,而是为了从中汲取‘慈悲’的力量,更好地弘法利生。”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我已在虎跑寺待了十余日。这天清晨,我正帮法师整理《护生画集》的手稿,时空数据仪突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嘀嘀”声,屏幕上跳出一行字:“检测到时空能量稳定,通道即将开启,倒计时15分钟。”
我心中一紧,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弘一法师似乎察觉到我的异样,放下笔问:“施主,你可是有心事?”
“法师,晚辈……晚辈的家乡在远方,如今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我声音有些哽咽,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檀木书签——这是法师前几日亲手做的,上面刻着“慈悲”二字,说是“让你记住‘待人以诚’的道理”,“法师,这书签晚辈带不走,还给您。晚辈在您这里学到了‘放下’,也见识了您对众生的关怀,这些都会记在心里。”
弘一法师接过书签,却又重新塞回我手中:“青林,此物件既已送你,便是你的。你虽要离开,但我们谈论生命的缘分不会断。你家乡的人若也遇‘执念’之困,便将‘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的道理传下去,让更多人明白,人生的美好不在于‘拥有’,而在于‘付出’,这也算你我相识一场的见证。”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线装书,递给我,“这是贫衲抄写的《金刚经》,上面有我对‘慈悲’的注解,你且带回去,若日后想起虎跑寺的日子,想起我们一起谈论红尘与禅心的时光,便看看它。”
我接过《金刚经》,指尖触到粗糙的宣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法师,晚辈定会将‘慈悲’二字记在心里,也会告诉家乡的人,民国时有位弘一法师,用一支笔、一颗心,写下《送别》、整理《护生画集》、抄写佛经,用一双巧手,为世人带来了温暖与希望……”
时空通道的光芒逐渐在我身边汇聚,弘一法师与小沙弥皆面露不舍,却无人阻拦。“青林,一路保重!”法师高声喊道,“若有机会,别忘了‘待人以诚,处事以善’的道理!”
“法师保重!小师父保重!”我最后看了一眼禅房,看了一眼那本摊在案几上的《护生画集》手稿,然后被卷入了时空通道。
再次睁开眼时,我正躺在“近代文化全息档案馆”的地板上,控制台已恢复正常,屏幕上显示着“弘一法师虎跑寺岁月模拟完成”。我摸了摸口袋,里面放着那枚檀木书签,还有那本带着墨香的《金刚经》——原来我竟将法师的手迹带了回来!
我把书签和《金刚经》放在书桌上,旁边整齐排列着王阳明的檀香木笔筒、杨修的青铜门环、蒯祥的墨斗、黄飞鸿的“宝芝林”令牌、拿破仑的能量收集器、华盛顿的自由徽章、慈禧的镀金餐叉、霍去病的雄鹰玉佩与青铜箭镞、墨子的青铜镜与竹简、诸葛亮的木牛流马图纸。看着这些不同时代的纪念品,我心中满是感慨:这次穿越,没有惊心动魄的战事,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却让我看到了弘一法师,如何以“通透”化解红尘的烦恼,如何以“慈悲”对待众生的苦难,如何用双手为世人勾勒出“向善”的希望。
后来,我根据在禅房的经历,重新设计了“弘一法师虎跑寺岁月”的全息模拟模块,加入了法师抄写佛经、与访客谈论过往、整理《护生画集》的场景,还特别制作了“《送别》合唱”的互动环节,让更多人能直观感受民国时期的人文情怀与弘一法师的慈悲心。
我还将那本《金刚经》捐赠给了杭州虎跑寺纪念馆,专家们说,这卷手迹的笔法与弘一法师晚年的《华严经》抄本一致,为研究他的佛学思想与书法艺术提供了实物依据。
如今,那本《金刚经》就摆在我书桌的正中央。
每当我看到它,就会想起虎跑寺的禅房,想起弘一法师伏案抄写的身影,想起他说的“人生的美好不在于拥有,而在于付出”。
我常常打开时空数据仪,调出《送别》的原声,听着熟悉的旋律,看着影像中的李叔同与学生们在西湖边写生,看着弘一法师在禅房里为兰草浇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禅房,与法师一同为“执念”的难题而思索,一同憧憬着世人践行“慈悲”的模样。
我知道,我无法改变弘一法师后来的命运——他会在1942年圆寂于泉州开元寺,留下“悲欣交集”四字绝笔,但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更多人记住弘一法师,记住那个叫李叔同的年轻人,记住他们用智慧与慈悲创造的精神奇迹。
就像法师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文明的传承也如修行一般,需一代代人用心感悟、真诚付出,才能历经岁月而不朽。
这就是在时间的长河中,遇见那些用智慧与慈悲化解苦难的人,然后把他们的故事和智慧带回来进行分享,汲取养分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