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灰袍子老头的背影消失在土墙外,白麻布老头叹了口气,坐在竹凳上,望着天出神。
青林这才想起自己还在草堆里藏着,赶紧想再往后挪挪,结果脚底下踩着个硬东西,“咔嚓”一声,好像是个破瓦罐。
“谁在那儿?”白麻布老头转过头,眼睛挺亮,一点不像老眼昏花的样子。
青林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躲不住了,只好从草堆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那个……大爷,我路过这儿,想歇歇脚,没敢打扰您。”
他这一身衣服太扎眼了,t恤牛仔裤,跟这院子里的一切都不搭。白麻布老头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没问他穿的啥,就说:“坐吧,那边还有个石头墩子。”
青林赶紧走到石头墩子旁坐下,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你从哪儿来?”白麻布老头问他,语气挺平和。
“从……从很远的地方来。”青林想起前几次的经验,不敢说太多,“坐那种很快的车来的,坐了好久。”
“哦,是远方的客人啊。”白麻布老头点点头,“刚才我跟那老头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一点。”青林有点不好意思,“大爷,您二位说得真好,跟我们那儿的老祖宗说的似的。”
“老祖宗?”白麻布老头笑了,“我们俩啊,就是俩闲聊天的老头。对了,你们那儿,老百姓日子过得咋样?”
这话问得青林心里一热。他想起自己住的小区,楼下就有超市,晚上亮堂堂的,想吃啥都能买到。还有公园,老头老太太在那儿跳舞下棋,孩子在旁边跑。
“挺好的。”青林说,“不打仗了,能吃饱饭,孩子都能上学。就是……有时候也挺累的,天天上班,跟打仗似的。”
白麻布老头琢磨了一会儿,说:“过日子嘛,哪有不累的?就像种地,春天播种,夏天除草,秋天收割,冬天还得修农具,哪样都不轻松。只要心里有盼头,累点也值。”
“那您说,人活着,到底啥是最重要的?”青林想起刚才他俩的话,忍不住问。
白麻布老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老槐树:“我觉得啊,是心里得有个数。知道啥该做,啥不该做;知道啥是自己的,啥是别人的。就像这树,它知道往高处长,也知道给底下的草留点阳光,这就挺好。”
正说着,青林突然觉得脑袋晕乎乎的,眼前的院子开始晃,像隔着水看东西。他知道坏了,又该回去了。
“大爷,我……我得走了。”青林站起来,腿有点软,“我家那边有急事。”
白麻布老头也跟着站起来,没问他为啥走得这么急,就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青林:“这个给你,路上吃。”
是块干硬的饼子,带着点麦香。青林接过来,攥在手里,想说谢谢,可嘴巴好像被堵住了,啥也说不出来。
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他最后看见的,是白麻布老头站在槐树下,捋着胡子冲他笑,跟画里的人似的。
等青林再醒过来,已经躺在实验室的地板上了。粒子对撞机停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麻雀在叫。
他摸了摸兜,那块饼子没了,手里却好像还留着点麦香味儿。
他爬起来,走到电脑前,鬼使神差地搜了“孔子 老子”。屏幕上跳出俩老头的画像,青林一看就愣了——白麻布的是孔子,灰袍子的是老子!
他盯着画像看了半天,突然想起老子说的“水太清了养不了鱼”,想起孔子说的“心里得有个数”。这些话,课本里都学过,可现在听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那些干巴巴的大道理,都是俩老头在土墙院里,就着柴火味儿,一句一句聊出来的。没有啥高深的词儿,就像村里的长辈在跟你拉家常,可听着听着,心里就亮堂了。
青林拿起手机,裂了缝的屏幕上,还能看见自己拍的小区公园照片。老头老太太在跳舞,孩子在跑,阳光挺好。
他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这穿越值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跟几千年前的老头,在草堆里听一堂这么实在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