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者青林的视网膜上跳动着最后一串乱码时,他正蜷缩在“时空锚点7号”的驾驶舱里。
刺耳的警报声像生锈的锯子锯着神经,能量指示器从琥珀色跳成猩红,最后定格在0.01%的刻度上。
他记得自己的任务——追踪公元326年爆发的异常时空涟漪,那片位于会稽山区域的能量波动强度,足以让现代物理学体系摇摇欲坠。
“紧急迫降程序启动……坐标锁定……误差修正失败……”机械音戛然而止时,剧烈的撞击让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鼻尖萦绕着草木与硫磺混合的气息。
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的茅舍,身下是铺着干草的木板床。
透过破旧的窗棂,能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竹林,阳光穿过叶隙洒下,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时代背景。
手腕上的多功能手环彻底黑屏,防护服的能量护盾早已失效,只有贴身口袋里的微型粒子探测器还在微弱地闪烁——这说明附近存在异常的能量场。
“你醒了?”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青林猛地转头,看见一个身着粗布道袍的老者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褐色药汤。老者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
“我……”青林喉咙干涩,“这里是哪里?”
“会稽山深处。”老者走进来,将药碗递给他,“昨日在溪边发现你晕倒,便将你救了回来。看你的衣着,不似本地人。”
青林接过药碗,指尖触到温热的陶土,药味里的苦涩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打量着老者,突然注意到茅舍角落里堆着的竹简,还有石桌上研磨的丹砂与硫磺——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让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他试探着问。
“贫道葛洪,字稚川。”
青林的心脏猛地一缩。葛洪,东晋道教学者,炼丹家,《抱朴子》的作者。他的微型探测器果然没出错,这场意外的时空跳跃,竟让他落到了这位古代“科学家”的身边。
接下来的日子,青林谎称自己是战乱中走失的书生,暂时留在了葛洪的茅舍。他需要时间修复手环,更需要弄清楚这片时空涟漪与葛洪的关系——毕竟,这位老者的炼丹术,在某种意义上是古代化学的雏形,或许真的触碰到了某些未知的能量法则。
葛洪并未深究他的来历,只是每日潜心着述与炼丹。青林很快发现,这位传说中的道士远比史书描述的更复杂。他并非只会炼制长生不老丹的方士,石桌上除了丹炉,还摆着解剖用的动物内脏图谱,竹简上密密麻麻写着天文、地理、医学的记载。
“稚川先生,”一日,青林看到葛洪在竹简上写下“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忍不住开口,“您是说,丹砂经过烧制会变成水银,而水银再经变化,又能变回丹砂?”
葛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正是。万物皆有其变,金石亦然。你对这些感兴趣?”
“只是觉得奇妙。”青林斟酌着措辞,“先生可知,这变化的根源是什么?”
“阴阳相济,五行相生。”葛洪指着窗外的竹林,“就像这竹子,春生夏长,秋枯冬藏,皆循天道。金石之变,亦有其道。”
青林沉默了。他知道那是化学反应,是硫化汞在高温下分解为汞,汞与硫黄再化合为硫化汞。但在这个时代,葛洪能用“变化”的眼光看待物质转化,已是超越时代的智慧。
更让青林惊讶的是葛洪的着述。他常常看到葛洪在油灯下奋笔疾书,写的却不只是炼丹术。有时是批判当时士族的虚浮,有时是探讨治国安邦的策略,甚至还有关于“天地之外复有天地”的猜想。
“先生,您相信宇宙中还有其他世界?”青林忍不住问,这简直像科幻小说的设定。
葛洪放下笔,望向窗外的星空:“天地之大,岂止我们所见?就像水中有鱼,空中有鸟,各自生存却互不相知。或许在遥远的星河之外,也有生灵在看我们这片天地。”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在《抱朴子·内篇》里写了这些猜想,或许后人会觉得荒诞吧。”
青林心中震撼。这位一千七百多年前的老者,仅凭观察与思辨,竟触碰到了宇宙的多元性。他突然意识到,《抱朴子》之所以能流传千古,不仅因为它记载了古代化学与医学知识,更因为其中蕴含着一种打破常规的思维方式——对未知的好奇,对规律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