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触及“水面”的刹那,并未遇到实质阻碍,却仿佛穿透了一层极薄极韧的膜。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不再是山峰池水,而是无垠的黑暗。但这黑暗并非虚无,其中充斥着混乱的能量流、破碎的法则线条,以及远方难以计数的、如同气泡般生灭的微小光点——那或许是无数世界的缩影。
陈强稳住心神,谨记镜明长老“映照本源与轨迹”的提示,不再试图“看”清一切,而是将感知集中,去捕捉那最为庞大、最具压迫感的“存在”的痕迹。神识在这片概念的星海中延伸,掠过无数模糊的影像,最终,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引力拖向黑暗的最深处。
在那里,他“看”到了。
并非清晰的形态,而是一种超越视觉的、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感知”。一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阴影,存在于难以估量的遥远维度,却又仿佛近在咫尺。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切“终结”、“虚无”、“吞噬”等概念的集合体,如同宇宙的一个溃烂伤口,在不断蠕动、膨胀。无数粗壮或纤细的、由纯粹恶念与毁灭欲望凝聚而成的暗影触须,从这本体中蔓延出来,探入周围的“世界气泡”之中。一些气泡已然黯淡无光,彻底沉寂;一些则光芒急剧闪烁,正被那触须疯狂抽取着能量,趋于崩解。
这就是渊神。非人,非妖,非魔,乃是世界之癌,万物的终末。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直面终极恐怖的冲击,仍让陈强神识剧烈震荡,几乎要溃散开来。他感到自身的渺小,如同尘埃仰望山岳,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绝望与恐惧席卷而至。然而,就在神识即将失守的瞬间,他体内《镇元秘典》的心法自行加速运转,怀中噬源珠传来一阵坚定的凉意,脑海中更浮现出静安寺老僧的托付、刘威薛师等弟兄的追随、乃至听武朝万里山河的景象。守护之念,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硬生生顶住了那无边的精神压迫。
他强忍着不适,将神识聚焦于渊神本体与此方世界连接的“轨迹”之上。只见数条尤为粗壮的暗影触须,正从深渊深处延伸出来,如同毒蛇般缠绕在此界的世界壁垒之外。壁垒上已然出现了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纹,丝丝缕缕的混沌气息正从裂纹处渗透进来。虽然主体尚未突破,但侵蚀已然开始,并且速度在缓慢而持续地增加。
景象于此定格,随后如同潮水般退去。陈强收回神识,脸色苍白,额角布满冷汗,呼吸略显急促,但眼神却异常清明锐利,之前的种种猜测和不安,此刻已被冰冷的现实所取代。
“看清了?”镜明长老问道,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陈强缓缓点头,声音因神识消耗而有些沙哑:“看清了。威胁迫在眉睫,比想象中更近。”他顿了顿,看向镜明长老,“此镜……果然能监察其动向。但仅止于监察?”
镜明长老沉默片刻,才道:“窥天镜主要之功用,在于预警与观测其力量涨落、触须延伸之轨迹。至于对抗……非此镜所能。先祖留下预言与线索,真正的应对之法,需集齐‘地、海、天’之力,寻得上古遗留的‘定星盘’,方有一线希望。”他的目光落在陈强身上,“你既已通过试炼,得见此镜真相,便是我族等待之‘破劫者’的候选人之一。接下来的路,在你脚下。”
陈强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恢复平静、却已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印记的幽暗镜面。危机感前所未有地清晰,却也驱散了之前的迷雾,让他真正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以及为何必须前行。
“多谢长老指引。我已知路在何方。”陈强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一份不容动摇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