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输给她。”
“输给你怀里这个……连心都可以挖出来做筹码的女人。”
说完，他不再看床榻上相拥的两人，甚至没有再流露出丝毫的留恋或愤怒，猛地转身。
玄色衣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而凌厉的弧线，头也不回地踏出这片令他窒息的空间。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萧景澄与穆琯玉，以及那仿佛被萧景瑭临走前的话语冻结住的、更加复杂难言的寂静。
萧景澄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依旧紧绷，带着未散的情欲和一种被挑衅后更强烈的占有欲，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弟弟话语而引发的细微颤抖。
穆琯玉靠在他怀里，脸颊贴着微凉的锦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急促的心跳。
可她的内心，却如同一片被暴风雨反复蹂躏后的荒原，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
是的，疲惫。
一种从骨髓深处渗出来的，连灵魂都感倦怠的疲惫。
引导萧景澄，看着他一步步从善良走向冷酷，从挣扎走向麻木，亲手将他推向权力的巅峰，也推入人性的深渊。
每一分黑化值的增长，都像是在她心上刻下一道无形的烙印。
她记得他每一次崩溃的哭泣，记得他被迫举起屠刀时眼中的绝望，记得他在地牢血泊中完成“加冕”时那破碎的笑声。
同时，还要应对萧景瑭那更加不可控、更加扭曲的偏执。
那孩子像一株渴望阳光却又只能在她投下的阴影中疯狂生长的毒蕈，将她的“教导”奉为圭臬，又将得不到独占的怨毒化为毁灭性的力量。
同时让两个在意的人走向黑暗，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确保他们不至于彻底崩溃或堕落，这根绷紧的弦，已经在她心头拉扯了太久，太久。
她算计人心，权衡利弊，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
她以为自己足够冷静，足够强大，可以掌控全局。
可直到此刻，听着萧景瑭那失望认输的声音，感受着萧景澄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般的拥抱，她才真切地体会到一种被反噬的钝痛。
她播种了黑暗，如今黑暗已长成参天巨木，其扭曲的枝干不仅笼罩了凌安城，也开始缠绕她自身。
萧景澄的依赖成了甜蜜的枷锁，萧景瑭的怨毒成了隐形的利刺。
她需要空间。
需要从这令人窒息的情感旋涡和权力泥沼中，暂时抽离片刻。
她轻轻动了一下，试图从他过于用力的怀抱中稍稍退出些许。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萧景澄手臂猛地收紧，像是受惊的野兽，更加不肯放手。
穆琯玉抬起眼，对上他带着不安和未散欲望的眸子。
她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景澄，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这句话落下，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是一个清晰而坚定的陈述。
萧景澄身体一僵，眼底翻涌起一丝慌乱和不解，似乎想说什么，想质问，想挽留。
可触及她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疲惫，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近乎脆弱的神态，尽管那脆弱只是一闪而过的倦色，却比任何强势的命令更让他无法抗拒。
他箍着她的手臂，一点点，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
琯玉没有看他，穿起寝衣，径自起身，走向寝殿内侧相连的暖阁，将那扇雕花木门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轻响，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萧景澄独自坐在宽大的床榻上，怀中骤然空落，只剩下她残留的体温和气息。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以及那双逐渐被更深阴影笼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