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死寂的黑色沼泽。
而在那片沼泽的中心，她看到了姚浅凝。
她的浅浅大半个身子都已陷落在漆黑的淤泥里，只余肩膀以上还露在外面。
黑色的粘液如同活物般缠绕着她的脖颈、脸颊，正缓慢而坚定地将她向下拖拽。
她闭着眼，长发被污秽浸透，贴在苍白得毫无生气的脸上，表情是一种令人心惊的麻木和平静，仿佛早已放弃挣扎，甚至……渴望被彻底吞噬。
“浅浅！”
穆琯玉失声喊道，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冰冷的淤泥瞬间淹没了她的脚踝、小腿，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强大的吸力。
她扑到姚浅凝面前，双手死死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向上拉扯。
“浅浅！看着我！是我！琯琯！”
那黑色的淤泥仿佛有生命般，发出咕噜的声响，更紧地裹缠住姚浅凝，像是在宣示主权。
可她不肯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姚浅凝，对着她毫无反应的耳朵嘶声呐喊，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们是一起的！你答应过的！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没有你……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没有你，我也活不下去的啊浅浅！”
“你看看我！求你看看我！”
她的眼泪滚落下来，滴在姚浅凝冰冷的脸颊上，混入污黑的泥浆，瞬间消失不见。
然而，姚浅凝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这片沼泽，就是她内心世界的具象化，无边无际的绝望、自我放逐的孤寂，以及……放弃一切的沉寂。
穆琯玉眼底骤然迸发出一股近乎疯狂的执拗。
言语无用，呼唤不应？
那就用更痛的方式！
用她们之间最刻骨铭心的联结！
“你不记得了是吗？好，我帮你记得！”
穆琯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猛地抓住姚浅凝一只陷在泥里的、冰冷僵硬的手，用尽全力将它从粘稠的束缚中拔出一截。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探向自己发间，猛地抽出一根尖锐的发簪，那根苏清荷送的、她一直带在身边的紫水晶发簪。
“你说过不会再让我一个人！你忘了吗！”
她嘶喊着，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的痛楚。
“九岁那年，是谁踹翻了那些欺负我的人，挡在我身前，说‘再动琯琯一下，我让你们全家待不下去’！”
“十六岁……十六岁姚家崩塌，之后你在贫民窟变成那样……是我找到你！是我把你抱在怀里，告诉你‘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家’！”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砸在死寂的沼泽里，却依旧得不到回应。
穆琯玉眼中最后一丝光亮寂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
“好……你不肯醒来……你不肯要我……”
她惨笑一声，握紧发簪，对准两人交叠的手掌。
狠狠刺下！
“呃！”
剧痛让她闷哼一声，锋利的簪尖瞬间穿透了她自己的掌心，紧接着又刺入了姚浅凝冰冷的手掌！
温热的鲜血霎时涌出，沿着簪身蜿蜒流淌，将两人的手紧紧粘连在一起，红得刺目，烫得惊人。
“疼吗？”
穆琯玉死死攥着穿透两人手掌的发簪，仿佛要将它摁进彼此的骨头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和占有。
“但这比不上你丢下我的万分之一！”
“姚浅凝！你不能丢下我！”
“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鲜血汩汩流出，滴落在黑色的淤泥上。
或许是极致的痛楚终于穿透了麻木的壁垒。
或许是那相融的、灼热的血液带来了某种熟悉的悸动。
一直如同人偶般毫无反应的姚浅凝，那如同蝶翼般毫无生气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的嘴唇，干裂苍白，沾染着泥污，极其微弱地翕动了一下。
“……琯……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