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恨都不屑给他,只留给他无尽的折磨。
喉间突然涌上大股鲜血,他硬生生咽回去,齿缝间溢出的字句支离破碎。
“是啊,我恶心。”
“所以我会活着……”
“活该受着。”
穆琯玉淡然的提起早已备好的行囊。
“别再找她。”
“我嫌你脏,嫌你恶心,嫌你伤她。”
“所以……好好当你的柳帮主吧。”
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染过无数人的血,却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作呕。
他想起自己曾用这双手抚摸过她的脸。
恶心?
他确实恶心。
恶心自己的犹豫,恶心自己的失控,恶心自己竟敢为了别人打她。
可最恶心的是,他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伤她?
那一巴掌的触感仍烙在掌心,像永远洗不净的罪证。
他忽然低笑出声,眼底却是一片死寂。
“好。”
“我脏,我恶心,我活该。”
“可你让我怎么‘好好过日子’?”
他的眼神渐渐暗沉,像深渊里燃起的鬼火,明明灭灭,却不肯熄灭。
“你可以嫌我,可以恨我……”
“但想让我放弃?除非我死。”
穆琯玉走到门口,蓦然回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那就去死吧。”
“死远些……”
最后三个字比任何诅咒都残忍。
他忽然想起姚浅凝最后看他的眼神,冷漠得像是看一块路边的石头。
原来在她们眼里,他连死都不配靠近她存在过的地方。
折扇抵进血肉,再深一寸就能刺穿心脏。
血珠顺着扇骨滚落,他却忽然停住。
“她希望你活着。”
“日日活着,记着。”
她连恨他都要用最残忍的方式,不准他解脱,要他清醒地痛。
手腕发抖,扇尖又进半分,血浸透前襟。
想死,死了就不用痛了。
可她不让,她最后的命令是“活着”,连死都是违逆她。
他突然低笑起来,染血的手松开扇柄。
他活着,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命令。
他连解脱的资格都没有。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任凭心口的血染红衣袍。
“从今日起……”
“我每活一天……”
“都是你给我的刑罚。”
马车在官道上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寒无咎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分明,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车厢内,穆琯玉的声音传来。
“寒无咎,你觉得我那样对柳无痕残忍吗?”
风声骤紧。
寒无咎灰蓝色的眸子映着远处起伏的山影。
“伤害浅浅的人,都该死。”
他的声音比夜风更冷,却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笃定。
穆琯玉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疲惫的沙哑。
“包括你自己?”
马车突然碾过一道深坑,剧烈颠簸中寒无咎绷紧脊背稳住车身。
“……嗯。”
这个音节轻得几乎被车轮声碾碎。
穆琯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贴近。
“如果找到她的时候……”
帘子被掀开一角,露出她苍白的手指。
“她不肯原谅你呢?”
寒无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就……”
他松开缰绳,任由夜风灌满袖袍。
“远远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