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要传太医?”
他盯着地上那封密信,半晌才道。
“不必。”
李公公在门外踌躇着,又听见瓷器碎裂的声响。
他壮着胆子推开条门缝,却见年轻帝王正弯腰拾起一片碎瓷。
“老奴这就让人来收拾……”
“李德全。”
萧景瑜突然开口,瓷片在掌心折射出冷光。
“当年母后临终前,是不是也这样握过碎瓷?”
老太监浑身一颤。
烛影里,萧景瑜慢慢直起身,碎瓷边缘已割破他的手掌。
鲜血顺着腕骨滴落,他却恍若未觉。
“备船。”
他擦着老太监的肩走过。
“朕要去江南。”
“可明日还有……”
萧景瑜的脚步在殿外廊下微微一顿。
“让太后监国。”
他淡淡道,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李公公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惊诧。
”陛下,这……这于礼不合啊!太后娘娘她……”
“朕没有皇后,没有妃嫔。”
萧景瑜侧过脸,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上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
“也只能如此,让韩濯缨辅佐。”
“陛下!”
李公公突然跪下,声音发颤。
“老奴斗胆……您这一去,朝中那些世家……”
萧景瑜忽然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周遭温度骤降。
“正好,朕倒要看看,谁会在此时跳出来。”
李公公跪在原地,看着帝王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
他突然想起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年轻的仁和皇后握着太子的手说。
“瑜儿,这宫里最危险的不是明枪,是那些笑着递过来的毒酒。”
如今递酒的人,终于要亲自去寻那个递解药的人了。
————
七日的静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穆琯玉困在这华丽的囚笼里。
她指尖抚过已结痂的伤口,蛊纹在皮下泛着诡谲的暗红。
阴九幽笃定她逃不掉,连监视都懒得做。
傲慢的疯子。
她冷笑,推开雕花窗棂。
晨光倾泻而入的刹那,殿门突然被叩响。
“穆姑娘,昭王爷想见您。”
穆琯玉指尖在窗棂上微微一顿,晨曦的光晕映着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冷芒。
萧景珂?
他此刻应当发疯般搜寻浅浅的踪迹才对,怎会突然来寻她?
除非……
他查到了什么非要告知她的信息。
“让他进来。”
她拢了拢衣襟,指尖状若无意地抚过锁骨下那道淡去的蛊纹,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
殿门缓缓推开,萧景珂的身影逆光而立,玄色衣袍上沾着未干的夜露,腰间那枚姚浅凝亲手系上的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他抬眸的瞬间,穆琯玉瞳孔微缩。
他的眼睛。
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眼下青黑一片,像是许久未曾阖眼,可眼底翻涌的却不是焦灼,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冷静。
“穆姑娘。”
他轻声唤道,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锋芒。
“收拾行装,即刻启程,萧景瑜的船已驶向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