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碰他。
她主动碰他。
柳无痕浑身僵住,连指尖都绷得发疼。
他不敢动,不敢呼吸,甚至不敢眨眼,生怕惊扰这一刻的温存。
“……嗯。”
他哑声应了,嗓音低得几乎消融在夜色里。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半空中微微发颤,悬停在她发丝上方寸许之处。
那姿态如同面对一件稀世珍宝,生怕稍一用力就会惊扰这份难得的安宁。
她似乎很累,呼吸很快变得平稳绵长,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柳无痕垂眸看她,目光描摹过她疲惫的睡颜,喉结又滚动了一下。
他的指尖仍悬在半空,想为她拂开那缕调皮的碎发,又怕惊醒她,最终只是虚虚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指腹距离她的肌肤不过分毫,却像是隔着一整个世界。
她这样睡……会不会不舒服?
他刚想调整姿势,马车却猛地一颠。
她的头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最终枕在了他的腿上。
柳无痕浑身僵住。
她的发丝散在他的膝上,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烫得他心脏发疼。
太近了。
近得他连指尖都在发抖。
“……睡吧。”
他低哑道,嗓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夜风掀起车帘,月光漏进来,落在她的眉间。
他望着她,忽然觉得。
那么多年,也许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指尖微抬,一缕内力无声掀起车帘。
夜风灌入的刹那,车夫下意识回头。
正对上那双淬了寒光的绿眸。
慢、一、点。
连唇都没动,杀意却已烙进车夫骨髓。
马蹄声立刻缓了下来,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变得绵长,像被拉长的时光。
夜风静止,烛火定格。
柳无痕望着她,忽然希望。
这条路没有尽头。
这夜色永不褪去。
这时光……就停在此刻。
姚浅凝只觉得眼皮沉重如铅,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她顺从地执行着琯琯的嘱咐,轻轻挪动身子,像热恋中的少女般依偎在柳无痕的肩头。
他的衣襟间散发着清冽的松木香,体温透过衣料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
很快她就顺势枕在了他的膝上。
马车有节奏的摇晃如同温柔的摇篮曲,让她很快坠入梦乡。
梦境中,她正疯狂地挥拳击打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拳头落在对方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张脸已经青紫肿胀,嘴角渗出血丝。
男人蜷缩在地上不停求饶,她却像着了魔似的不肯停手。
“住手!”
刺耳的警笛声中,她被几名警察强行拉开。
冰冷的审讯室里,白炽灯刺得她睁不开眼。
直到满脸泪痕的穆琯玉匆匆赶来,她才如梦初醒。
“为什么……”
梦中的她喃喃自语,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
“明明最痛苦的人是我啊……”
这个念头让她心脏剧痛不已。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指尖仍不自觉地揪紧了柳无痕的衣袖。
柳无痕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凝滞。
她在哭。
她在他怀里哭。
她说的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捅进他心脏,又缓慢地搅动。
他盯着她揪紧自己衣袖的手指,指节发白,像是抓住最后的浮木。
她痛?
她……因为他而痛?
他忽然俯身,额头几乎抵上她的发顶,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
这句道歉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夜风掀起车帘,月光漏进来,映着她泪湿的睫毛。
他颤抖着抬手,想替她擦泪,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蜷缩回手指。
他不配。
连触碰她的泪水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