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的空气凝重而粘稠,混合着血腥、尘土和雨水的湿冷。陈七靠在褪色的朱漆门板上,断刀横于膝前,紧闭双眼,额角因强忍剧痛而渗出细密冷汗。林枫半跪于他身侧,借着偶尔闪过的电光,检视着他肩胛处那支狰狞的弩箭。
箭杆粗糙,是军中和某些特殊机构常用的制式,箭镞带着倒刺,深深嵌入骨肉。贸然拔出,必然造成更大创伤,甚至可能当场毙命。
“箭镞有倒刺,不能直接拔。”林枫声音低沉,手下动作却未停。他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又从怀中取出那个小瓷瓶,将所剩不多的解毒散尽数倒在布条上。“忍着点,必须先处理伤口,阻止毒性蔓延,然后固定箭杆。”
陈七喉结滚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林枫不再多言,用沾了药粉的布条小心清理伤口周围的血污和泥泞。药粉触及翻卷的皮肉,带来一阵刺痛,陈七身体猛地一颤,握刀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却硬是没哼出声。
清理完毕,林枫又寻来两根相对笔直坚硬的断椽木,用剩余的布条,以极其巧妙的手法,将露在外面的箭杆与陈七的肩膀、胸膛牢牢固定在一起,最大限度地限制了箭杆的活动,避免行进间造成二次伤害。
做完这一切,林枫额上也见了汗。他自己的肩上也还在隐隐作痛。
“暂时只能这样。”林枫喘了口气,“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追兵很可能循着血迹找来。”
陈七睁开眼,眼中血丝未退,却多了几分清醒与决绝。他尝试动了动身体,剧痛让他眉头紧锁,但依靠左手和断刀,勉强能够站起。
“能走。”他嘶哑道,目光扫过林枫肩头的血迹,“你……”
“无妨。”林枫打断他,率先走到门边,透过缝隙谨慎地向外观察。雨势稍缓,但夜色依旧深沉,街道上空无一人。“跟我来,我知道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
他说的,是之前藏身的城墙根那处破屋。那里虽然简陋,但位置更偏僻,更适合藏匿和短暂休整。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溜出破庙,融入雨夜的帷幕。林枫在前引路,专挑最阴暗、最泥泞的小巷穿行,尽量避免留下痕迹。陈七跟在后面,步履因伤痛而蹒跚,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因牵动伤口而发出的、极力压抑的闷哼,在雨声中隐约可闻。
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污,也冲刷着来路的痕迹,但这并不能让他们安心。林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时刻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他感觉到,这雨夜的京城,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果然,在穿过一条靠近西市的狭窄胡同时,前方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仔细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那边看看!”
是巡夜的兵丁!而且听动静,人数不少,似乎还在进行着某种盘查!
林枫心中一紧,立刻拉住身后的陈七,闪身躲进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死角阴影里。两人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
杂乱的脚步声和晃动的灯笼光芒越来越近。
“……妈的,这鬼天气,还要出来搜什么钦犯……”
“少废话!上头下了死命令,抓到有重赏!听说那家伙中了弩箭,跑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