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真要动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陈大人且慢。」
只见严捕头快步走了进来,在那陈姓官员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官员的脸色变了变,狐疑地看了林天一眼,又听严捕头说了几句,最终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如此,暂且押回!待本官详查再审!退堂!」
林天又被带回了牢房,心中却惊疑不定。严捕头说了什麽?为何突然中止审讯?是杨管事还是石猛又施加了压力?
回到牢房,那刀疤脸几人见他完好无损地回来,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忌惮。
林天靠墙坐下,仔细回味着刚才堂上的每一句话。那陈官员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尽快坐实他的罪名。但似乎外界施加的压力,让对方也有所顾忌。
这是一场拉锯战。
下午,牢里又发生了一件事。狱卒带来了一个新的囚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瑟瑟发抖的农夫模样的人,被关进了对面的牢房。
那农夫一进来就哭天抢地,喊着冤枉,说自己只是卖了几斤打猎来的野味,不知怎麽就犯了王法。
狱卒不耐烦地呵斥了他几句便离开了。
到了晚上分发馊食的时候,那农夫看着黑硬的窝窝头,哭得更厉害了,说自己饿得前胸贴後背,求狱卒行行好。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
夜深人静时,那农夫的哭泣声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似乎饿得胃疼。
林天犹豫了一下。他想起青禾带来的点心还剩下一块,杨管事给的烧鸡也还有一点肉丝。
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趁狱卒巡逻过去的间隙,轻声对对面道:「喂,接着。」
他将那块点心和一点鸡肉用油纸包了,小心地从栏杆缝隙扔了过去。
那农夫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油纸包,又看看林天,眼中充满了感激,连滚带爬地捡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吃完後,他对着林天连连磕头:「谢谢!谢谢大哥!您真是好人!好人啊!」
林天摆摆手,没再多说。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一点点人性的温暖,或许能让彼此都好过一点。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後,那农夫脸上感激涕零的表情瞬间消失,嘴角似乎极快地、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与其憨厚外表截然不同的精明光芒。
第二天,风向似乎开始有些微妙的变化。
先是牢头对他的态度莫名好了那麽一点点,送来的馊食里,那窝窝头似乎也没那麽黑硬了,甚至多了一点点咸菜。
然後,上午时分,严捕头竟然又来了他牢房一趟,不再是提审,而是例行公事般地又询问了几句关於采买渠道和账目的问题,虽然依旧严厉,但语气似乎不像之前那麽咄咄逼人。
林天谨慎地回答着,心中愈发疑惑。
下午,更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石猛竟然又来探监了!这次他脸色好了不少,虽然还是骂骂咧咧,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振奋。
「兄弟!好消息!」石猛压低声音,难掩兴奋,「他娘的!咱们运气不错!那个关键丫鬟,醒了!虽然还很虚弱,但能断断续续说话了!」
林天的心猛地一跳!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说了什麽?!」林天急问。
「她说,」石猛声音更低,「寿宴那天,是那个指证你的周嬷嬷,偷偷塞给她一包粉末,逼她趁热烤串装盘时撒上去,还威胁她若不照做,就把她卖到窑子里去!她吓坏了,照做了,事後越想越怕,才偷跑出来,结果就被灭口了!」
果然如此!林天激动得拳头紧握!真相大白了!
「不过,」石猛皱眉道,「那丫头吓破了胆,死活不敢出面作证,说除非能保证她绝对安全,否则宁可死也不敢指认那个周嬷嬷和背後的人。」
这…林天刚燃起的希望又凉了半截。人证虽然有了,却不敢出面,等於没有。
「别急!」石猛拍拍他肩膀,「杨老头那边好像也发力了。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京兆尹那边的态度好像软化了一些,同意重新审核查验物证,特别是所谓从你家搜出的那包毒药的来源和搜检过程。这就有操作空间了!」
林天顿时明白了今天严捕头和牢头态度变化的原因!原来是杨管事和石猛里外同时发力的结果!
「另外,」石猛咧嘴一笑,露出白牙,「你猜怎麽做?醉仙楼那个苏丫头,看着冷冰冰,手段也挺厉害!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几个赵府寿宴当日的宾客,联名出具了一份保书,证明他们当日也吃了烤串,但并无任何不适,愿意为你的烤串担保!这份保书虽然不能直接证明什麽,但至少动摇了『烤串有毒』这个说法!」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林天彷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光亮!
虽然危机还未解除,人证还未敢出面,真凶还未伏法,但局面正在一点点向好的一面扭转!
「兄弟,再坚持一下!」石猛郑重道,「外面有我们!你就在里面好好的,该吃吃,该喝喝,养足精神!俺估摸着,快了!」
送走石猛,林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希望如同顽强的野草,在冰冷的牢狱中再次滋生。
他拿出藏好的食物,慢慢地、认真地吃了起来。他要保存体力,养足精神,等待着反击时刻的到来。
目光扫过对面牢房那个农夫,只见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食物。
林天犹豫了一下,还是掰了半块炊饼扔了过去。
那农夫千恩万谢地接过,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林天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那农夫趁着咀嚼的动作,极其隐蔽地将一小团东西吐了出来,迅速踩在脚下,那东西的颜色,与灰暗的地面几乎融为一体。
那是一小团刚刚从林天给他的炊饼里剔出来的、极其细小的、非面粉的异物。
农夫低下头,嘴角再次勾起那抹诡异的弧度,无声地用口型对自己说了一句:
「目标已接触,饵已下,等待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