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只被圆规紧紧绑住的脚,和他另一只试图做出花哨动作的脚,瞬间像是两根打结的麻花一样狠狠地缠在了一起。
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带着那个沉重的巨大圆规一起轰然倒地,在柔软的草坪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
“噗嗤……哈哈哈!”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替补席上传来了一阵再也压抑不住的爆笑声,迅速蔓延到了全场。
安东尼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身都是泥土和青草,一张英俊的脸庞涨成了猪肝色。
他不信邪!他觉得刚才只是意外!
他又试了一次。
这一次,他想用一个华丽的马赛回旋来完成转弯,向教练展示艺术同样可以服务于目的。
结果,那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巨大圆规,再次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他转到一半,就被圆规那坚固的另一只脚结结实实地从侧后方绊倒在地,再次上演了一出平地摔的戏码。
“几何学,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场边的高仇向面无表情地说道,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继续!”
在经历了连续十几次与圆规的英勇搏斗,以及全队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围观嘲笑之后,安东尼终于麻木了。
他的桑巴之魂,被这冰冷的几何刑具无情地碾压、粉碎。
他放弃了所有的杂念,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开始心无旁骛地只专注于一件事情——用最简单、最朴素的推、拉、拨、扣,控制着脚下那颗该死的足球,老老实实地画那个该死的圆。
当他第一次心无杂念全神贯注地用最简洁的触球动作,带球画出了一个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勉强可以称之为“圆形”的轨迹时。
“停!”
高仇向及时地按下了手中的秒表。
他走到累得气喘吁吁的安东尼身边,把手中的数据分析板递给他看。
“看,画完这个并不完美的圆,你的总触球次数是十五次。平均每一次触球,都让球朝着既定的目标轨迹前进了有效的距离。”
“而你昨天在比赛里原地转那个圈,你总共触球了三十七次,而球还在原地。”
高仇向用脚尖指了指草地上那个略显丑陋的圆形轨迹。
“这个圆的有效覆盖面积,是你那个原地旋转的桑巴舞步的……十倍!”
安东尼呆呆地看着数据板上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又低头看看草地上那个由自己亲手画出的无比规整的圆形,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双脚。
他的眼神,第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那个充满了浪漫主义和艺术细胞的桑巴大脑,仿佛被这种简单、粗暴、不讲任何道理的逻辑和几何学,硬生生地劈开了一道小小的裂缝。
光,从那道缝里照了进去。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安东尼成了卡灵顿训练基地最独特的一道风景线。
他不再是什么巴西天才,也不再是桑巴舞者。
他只有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日复一日,被牢牢拴在圆规上默默画圆的,神情专注的“圆规操作员”。
他从最开始的抗拒,到中间的麻木,再到最后似乎从这种枯燥、重复的动作中品出了一丝丝不一样的味道。
他发现,当他不再思考着如何去“秀”,如何去“表演”,如何去“羞辱”对手的时候,他脚下的球感反而变得前所未有的纯粹、清晰和可控。
......
五天后,英超联赛客场挑战切尔西的比赛日,终于到来。
在球队出发前往伦敦前,高仇向亲手将那个巨大的圆规从草坪里拔了出来,放回了储藏室。
他找到了已经换好西装,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的安东尼,只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安东尼,记住,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西伦敦,斯坦福桥球场的灯光已经璀璨地亮起。
弗兰克·兰帕德和他率领的那支充满了天赋与活力的“青春风暴”,正在严阵以待。
一个全新的,大脑被“几何学”格式化过,灵魂被“圆规”净化过的安东尼,即将在全欧洲最崇尚肌肉与对抗的钢铁球场上,迎来他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