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电梯井深处传来的那声闷响,如同地狱的丧钟,狠狠砸在急诊大厅每一个人的心上。尘土弥漫,死寂笼罩。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金属锈味、药水挥发后的刺鼻气味,还有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沈砚维持着那个前倾对抗的姿势,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垂落的左臂,鲜血混着灰尘,顺着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他沾满血污和灰土的白大褂,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面残破的战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个吞噬了生命的黑暗豁口,以及豁口边缘,那片被巨力撕扯下来、沾染着深色污迹的护工服布料。冰冷的风,呜咽着从井道深处吹上来,拂过他僵硬的侧脸。“沈……沈医生……” 旁边一个年轻医生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试图去扶他。
沈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猛地站直!他甩开了那只试图搀扶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沾满血污的右手猛地抬起,不是去捂剧痛的左肩,而是狠狠抹了一把脸,将汗水和灰尘揉成一团污迹,露出一双更加冰冷锐利的眼睛。“工程部!” 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穿透了死寂,“立刻评估井道情况!确定坠落位置!组织营救!快!”
“保安!维持秩序!无关人员清场!”“通知院总值班!报告事故!请求增援!”“你们几个!” 他指向旁边几个惊魂未定的医护,“准备担架!急救箱!氧气!去电梯井底层入口待命!随时准备接应!”
一连串指令,如同冰雹砸落,快速、精准、条理分明,瞬间将沉浸在巨大震惊和悲痛中的人群重新拉回救援的轨道!仿佛刚才那个几乎被轿厢拖入深渊、此刻左臂无力垂落的身影,只是一个错觉。
“可是……里面的人……” 一个护士看着那黑洞洞的豁口,声音哽咽。沈砚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她,让她后面的话瞬间噎住。“执行命令!”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压迫感。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只有刻不容缓的行动。
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工程部的人连滚滚爬地冲向控制室和底层通道。保安开始驱散围拢过来的、惊恐不安的零星病人和家属。医护们抱着急救物品,脸色苍白却脚步飞快地冲向安全通道,准备绕去底层。
沈砚没有再去看那口吞噬生命的电梯井。他猛地转身,动作因为左臂的剧痛而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他强行压了下去。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碎裂的药瓶、扭曲的金属推车、散落的撬棍、还有自己滴落的血迹……最后,定格在安全通道那扇紧闭的绿色防火门上。林晚晚……产妇……时间!时间就是生命!那边的手术,同样刻不容缓!
没有丝毫犹豫,沈砚迈开步子,朝着安全通道的方向大步走去!步伐沉稳,甚至带着一种急迫的节奏感,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以一条生命为代价的救援从未发生。只有他微微发白的唇色、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以及那条始终无力垂落、随着步伐轻微晃动的左臂,无声地诉说着身体承受的巨大负荷。
他推开安全通道沉重的防火门,身影消失在楼梯间的阴影里。手术室。无影灯惨白的光线如同审判之光,笼罩着手术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血腥味,还有一种令人神经紧绷的、器械碰撞的冰冷声响。
林晚晚站在主刀位置,额发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光洁的额角。手术帽下的脸色异常凝重,眼神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紧紧锁定在视野中那片血海之中。腹腔已经打开。眼前的景象,比她预想的还要凶险!
巨大的胎盘剥离面如同被暴力撕扯开的伤口,子宫壁肌肉因为严重缺血而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色。汹涌的暗红色血液正从剥离面下多个破裂的血管断口中汩汩涌出,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几乎瞬间就淹没了视野!手术吸引器的管道发出“嘶嘶”的急促声响,却如同杯水车薪,根本无法跟上出血的速度!“血压!!” 林晚晚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带着紧绷的沙哑。“70\/40!还在掉!” 麻醉师的声音同样急促,“心率140!血氧88!”
“血呢?!o型血还没到?!” 林晚晚厉声问道,手指在出血点附近快速而精准地按压、钳夹,试图控制那汹涌的洪流,但血液依旧从钳夹的缝隙中不断渗出!dIc(弥漫性血管内凝血)的阴影如同实质的恶魔,让止血变得异常艰难。“在路上了!安全通道跑上来耽误了时间!” 器械护士急得快哭了。
“加压输液!血浆!代血浆全给我顶上去!催产素再给!” 林晚晚的语速快得像爆豆子,每一个指令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她的手指在粘滑温热的血液和组织中快速移动,寻找着可能的责任血管,额角的汗水汇聚成珠,沿着鬓角滚落,滴在无菌单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监护仪上刺眼的红灯闪烁,警报声如同催命符。产妇的生命体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林医生……子宫收缩太差了……这样下去……” 旁边的助手声音发颤,带着绝望。
林晚晚没有回答。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眼前这片血海和手下那脆弱的生命上。沈砚把这条命交给了她!她不能输!绝对不能!
就在这时,手术室厚重的气密门“嗡”地一声滑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门外走廊的冷风和浓重的血腥气,如同一道闪电,大步走了进来!正是沈砚!
他已经换上了深绿色的手术衣,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然而,那身手术衣却显得有些……突兀。左臂的袖子似乎被仓促地、草草地卷到了手肘之上,露出一段结实的小臂,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手术衣的胸口和下摆处,赫然沾染着大片大片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那不是产妇的血,而是他在电梯救援中沾染的、属于别人的血!尤其是左肩胛位置,一片深色洇染开,仿佛还在微微扩散。
这身染血的“战袍”,与他此刻手术室无菌环境的要求,形成了极其刺眼、甚至可以说是违规的强烈反差!“沈医生!” 巡回护士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要阻止,“你的衣服……”
沈砚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护士,那眼神里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瞬间让她噤声。他的视线直接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手术台上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海和林晚晚紧绷的侧脸上。“情况?” 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长途奔袭后的疲惫,却依旧稳定清晰。
林晚晚猛地抬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一瞬间,无数念头闪过脑海——电梯那边怎么样了?他受伤了?那身血……但所有的疑问在产妇危急的生命体征面前,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胎盘大面积剥离!子宫卒中!dIc!活动性出血点广泛!宫缩乏力!血压70\/40,持续下降!血还没到!” 林晚晚语速极快,每一个词都敲在生死线上,同时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在奋力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