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沉浮,仿佛溺水者挣扎于冰冷的深海。冥狱的阴寒、逆轮回通道的撕裂、以及油尽灯枯的虚弱感,交织成一场永不醒来的噩梦。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丝微弱的暖意,如同破开坚冰的第一缕阳光,悄然渗入墨尘几乎冻结的识海。
是……阳光?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凝聚起涣散的意识,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能感受到透过眼帘的、温暖的光感,以及鼻腔中那混合着青草、泥土与淡淡血腥味的、属于阳间的气息。
他还活着。真的……回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稍稍振作。他尝试内视己身,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情况……糟糕到无以复加。
经脉寸断,如同被飓风肆虐过的稻田,干涸而破碎。丹田之内,那原本应该缓缓旋转、散发着混沌光晕的道种,此刻黯淡无光,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触就会彻底崩碎。识海之中,混沌心剑沉寂,七情宝石光芒熄灭,神魂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连维持最基本的思考都显得异常艰难。
肉身更是惨不忍睹,多处骨骼断裂,内脏移位受损,皮肤表面布满了被法则乱流切割出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一些地方甚至露出了焦黑的骨头,那是被寂灭之力侵蚀的痕迹。若非他修为已达化神巅峰,肉身经过多次淬炼,生命力远超常人,恐怕早已身死道消。
现在的他,脆弱得连一个筑基期修士恐怕都能轻易取其性命。
必须尽快疗伤!否则,不等仇家找上门,他自己就会因为伤势过重而陨落。
他挣扎着,试图调动起一丝混沌之力,运转混沌真我之道。然而,经脉的破碎与道种的沉寂,让他连这最简单的事情都变得无比困难。汲取外界灵气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对于他这如同无底洞般的伤势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
照这个速度,恐怕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才能勉强恢复行动能力。而外界……天机阁的悬赏、太虚圣地的局面、酒剑仙的安危……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缠绕他的心神。
难道……历尽千辛万苦,从冥狱逃出,最终却要因为伤势过重,默默无闻地死在这荒郊野岭?
不!绝不!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着昏沉的意识,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
常规的疗伤方法已然无效。他需要……更霸道、更直接的方式!
他想起了陷剑!那柄主吞噬、归墟万物的混沌之剑!
既然无法缓慢汲取灵气,那么……就直接吞噬!吞噬一切可供利用的能量,强行修复己身!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他此刻状态极差,对陷剑的掌控力大减,贸然引动其吞噬之力,一个不慎,便可能引火烧身,被那狂暴的吞噬之力反噬,加速自身的灭亡。
但……他别无选择!
“陷剑……醒来……”
他以意志为引,如同抚摸沉睡的凶兽,小心翼翼地沟通着丹田内那与道种一同沉寂的陷剑本源。
起初,毫无反应。陷剑本源如同死物。
墨尘没有放弃,持续以自身那微弱却坚定的“混沌真我”意志去呼唤、去引动。他将自己对生的渴望,对复仇的执念,对守护羁绊的决心,尽数灌注于这呼唤之中。
终于,不知尝试了多久,那沉寂的陷剑本源,微微……颤动了一下。
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吞噬意韵,如同沉睡的毒蛇,缓缓苏醒。
就是现在!
墨尘集中全部心神,引导着这一丝吞噬之力,并非向外,而是……向内!
他要……吞噬自身!
吞噬那些残破的、坏死的组织!吞噬那些淤积的、混乱的能量!吞噬那些侵入体内的、异种的法则碎片!甚至……吞噬那弥漫在伤口处的、属于幽冥之主的寂灭之力!
以吞噬,求新生!以毁灭,促进化!
“吞!”
他心中发出一声低吼,那丝陷剑之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扩散开来,覆盖向他体内那些最为严重的伤处!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那些早已坏死、甚至开始腐烂的血肉组织,在陷剑之力的作用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被迅速分解、吞噬!剧烈的、远超之前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墨尘的意识彻底淹没!
他死死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浑身冷汗如雨,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呻吟。紧守着一丝清明,精确地操控着那狂暴的吞噬之力,避开尚且完好的经脉与器官,只针对那些真正的“顽疾”与“毒素”!
坏死的血肉被清除,淤积的异种能量被吞噬,甚至连那难缠的、不断侵蚀生机的寂灭之力,在遇到陷剑那更高层次的混沌吞噬之力时,也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强行撕扯、分解,化为了精纯的养料!
这个过程,痛苦而缓慢,如同刮骨疗毒,又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墨尘的精神与意志承受着极限的考验。
但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
随着大量“杂质”与“毒素”被吞噬清除,他体内那原本淤塞、死寂的环境,开始出现了一丝……“活力”!虽然经脉依旧破碎,道种依旧黯淡,但至少,那不断恶化的趋势被止住了!并且,那些被吞噬掉的能量与法则碎片,经过陷剑本源的初步炼化,反哺出一丝丝精纯的、带着混沌属性的生命能量,开始缓慢地滋养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
有效!
墨尘精神大振,更加专注地引导着吞噬之力,如同一个最高明也最残忍的外科医生,对自己进行着大刀阔斧的“清理”与“重建”。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专注中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