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方舟”如同一条重伤的鲸鱼，在灰蒙蒙的、规则惰性的虚无夹缝中缓缓漂浮。外部是死寂的虚无，内部是劫后余生的沉重与挥之不去的虚弱。主控室内，灯光昏暗，只有设备低沉的运行声和人们压抑的呼吸声。
赵明揉着刺痛的太阳穴，强行提振精神，目光落在主控屏上那不断循环播放的最后一段信息——来自“完全形态”牺牲前投向锈海深处的“信息探针”传回的、极其模糊的反馈信号。那信号中蕴含的“冰冷、绝对理性、精密仪器般运作的观测点”的感觉，如同鬼魅般萦绕在心头。
“一个……‘观测点’？”石岗喘着粗气，重复着这个令人费解的词语，“在那种除了锈蚀就是毁灭的地方，会有什么东西在‘观测’？观测什么？怎么毁灭得更彻底吗？”
赵明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恐怕没那么简单。如果‘锈蚀皇帝’仅仅是一个疯狂的毁灭意志，那‘观测’这个行为本身就毫无意义。除非……”他顿了顿，一个大胆而惊悚的猜想浮上心头，“除非祂本身，也并非循环的终点，而是……另一个被‘观测’的对象，或者说，是某个更大系统的一部分？”
这个猜想让主控室的温度仿佛又降低了几分。
“核心，分析我们当前状态，以及……能否尝试解析那段反馈信号的深层结构？”赵明问道。
方舟核心的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回应道：
【方舟状态：结构完整性41%，能源储备19%，‘概念降维壁垒’无法启动。林弦本源与冰璇信念烙印深度沉寂，需长时间温养。内部锈蚀污染度稳定在46.1%，处于惰性状态。】
【关于反馈信号：信号结构极度加密且残缺，强行深度解析需调用残余计算力85%以上，将导致方舟其他系统停摆，风险极高。且解析成功率预估低于10%。】
代价巨大，希望渺茫。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可能触及真相的线索。
“执行解析。”赵明没有犹豫。在这绝境中，任何一点关于敌人本质的信息，都可能成为未来求生的关键。
方舟核心不再多言，集中起残存的大部分计算力，如同一个手持锈蚀手术刀的医生，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离、剖析那段来自深渊的模糊信号。主控屏上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滚动，大量的冗余信息和干扰噪音被过滤，方舟自身的能源读数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流逝。每一个百分点的能源消耗，都意味着他们在这片虚无中生存的时间又缩短了一分。
就在能源储备跌破10%的警戒线，赵明几乎要下令停止这近乎自杀的行为时——
【解析完成度：7.3%。获得关键信息碎片！】
主控屏上，那模糊的信号终于被剥离出一小段相对清晰的、蕴含着特定规则波动的“信息骨架”！
这并非图像或语言，而是一种更加本源的、关于“锈蚀”力量构成法则的数学描述的冰山一角！其表达方式，并非生物意识的混乱咆哮，而更像是一段……严谨、高效、且充满某种非人性美感的……程序代码！
这段“代码”碎片揭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锈蚀”力量的运作，并非基于混乱的毁灭欲望，而是遵循着一套极其复杂、精密、且高度优化的规则算法！其目的是以最小的“能耗”，最有效地将“秩序”转化为“终末”，维持某种……宇宙层面的动态平衡！
“这……这根本不是一种‘力量’……”赵明的声音带着颤抖，“这是一种……机制！一种被编写好的、宇宙自我调节的‘清理程序’！”
石岗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能看懂赵明脸上的惊骇：“程序？谁写的程序？那个‘观测点’？”
“很可能！”赵明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锈蚀皇帝’或许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命或意志，祂更像是这个‘清理程序’的管理员，或者……一个高度先进的AI！而那个‘观测点’，可能就是用于监控程序运行，或者……接收更高层指令的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