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匠村的朝阳还没爬过晒布场的竹架,楚昭已经将染魂缸底的白石收进锦盒。石头表面的净化纹还在微微发烫,与楚明的玉佩贴在一起时,竟发出细碎的嗡鸣,像两只小虫在低语。
“这石头能定位织界裂缝。”楚昭将锦盒递给兰珠,“你是织娘们的主心骨,带着它最稳妥。”
兰珠指尖刚触到锦盒,情丝突然剧烈震颤,丝线末端的银光大盛,直指绣娘镇的方向。她脸色微变:“是……我娘的气息!”
众人猛地看向她。兰珠的母亲早年间在绣娘镇开绣坊,三年前突然失踪,只留下半块绣着并蒂莲的手帕,与兰珠现在用的情丝同源。
“你娘也是守陵人?”波斯少年摸着胸口的骨梭,骨梭泛着莹白的光,“难怪血织门盯上绣娘镇,她们要的不只是裂缝,还有兰珠姐的血脉!”
周明远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翻出一卷泛黄的布帛:“这是我爹藏的‘织门谱’,上面记着所有与守陵人有关的织者分支——绣娘镇的‘莲绣派’,世代以情丝织莲,她们的血脉能滋养情丝,也能……被怨丝转化成最毒的‘情蛊丝’!”
“情蛊丝?”阿依古丽的青黛线缠上布帛,线身瞬间泛起黑晕,“是能让人互相残杀的邪丝?”
小姑娘突然拽住兰珠的衣角,布瓜棚残角上浮现出模糊的影像:无数绣娘被绑在绣架上,她们的情丝被硬生生抽出,缠成一团黑雾,黑雾里,隐约有个穿莲纹旗袍的女人,正对着兰珠的方向冷笑。
“是她……”兰珠的声音发颤,“我娘绣坊的二掌柜,当年就是她传信说我娘失踪了!”
楚明将指骨梭塞进兰珠手里:“别慌,有共生纹在,再毒的邪丝也能化解。”他看向波斯少年,“你的骨梭能吸收怨丝,到了绣娘镇,可能得靠你压制情蛊丝的毒性。”
波斯少年胸口的黑纹轻轻跳动,像是在回应。
骆驼队再次启程时,兰珠的情丝始终绷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弓弦。越靠近绣娘镇,情丝上的银光就越暗淡,反而透出淡淡的紫黑——那是情蛊丝的征兆。
离镇口还有三里地,就看到官道旁插着数十根竹竿,每根竹竿上都挂着件绣品,全是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只是花瓣边缘泛着黑,花心处用红线绣着个“死”字。风一吹,绣品展开,竟露出背面绣着的人脸,全是绣娘镇的熟面孔,此刻都双目流血,表情扭曲。
“是‘招魂绣’。”兰珠的情丝突然断裂一根,她闷哼一声,指尖渗出鲜血,“二掌柜在用绣品召唤绣娘的魂魄,逼她们的情丝转化成蛊!”
周明远甩出青铜织梭,将最近的一件绣品挑落在地。织梭接触绣品的瞬间,绣品突然自燃,化作一缕黑烟,在空中凝成个女人的轮廓,凄厉地尖叫着扑向兰珠:“归……来……”
“孽障!”楚昭祭出玉佩,白光闪过,黑烟瞬间溃散。他脸色凝重,“这些魂魄被情蛊丝控制,已经认不出人了,兰珠姐,等下见到你娘……”
“我知道。”兰珠擦掉指尖的血,眼神反而坚定起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救她。”
绣娘镇的镇口立着块巨大的牌坊,上面原本雕刻的“锦绣之乡”四个字,被人用黑狗血涂改成了“情蛊炼狱”。镇内静得可怕,只有镇中心的绣坊传来“咔嚓咔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骨针绣东西。
楚明示意众人熄灭驼铃,贴着墙根摸到镇中心的“莲绣坊”——正是兰珠母亲当年开的绣坊。坊门大开,里面亮着数十盏油灯,将人影投在窗纸上,个个都像提线木偶,动作僵硬地刺绣。
兰珠刚要进去,就被楚明拉住。他指向门槛——地上用朱砂画着个巨大的莲纹阵,阵眼处摆着个青铜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黑色的香,香灰落在地上,竟自动聚成情蛊丝的形状。
“是‘锁魂阵’,”波斯少年的骨梭突然发烫,“踏进去,情丝就会被锁住,任人摆布。”他看向绣坊内,窗纸上的人影中,有个穿着莲纹旗袍的身影格外显眼,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根骨针,在件白绫上刺绣。
“二掌柜!”兰珠低喝一声,情丝突然不受控制地暴涨,竟要往阵里钻。
主位上的人影缓缓转身,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毫无血色的脸,嘴角噙着诡异的笑:“兰珠侄女,终于来了,你娘在里面等你呢。”她举起手中的白绫,上面赫然绣着半朵并蒂莲,与兰珠母亲留下的手帕正好能拼成一朵,“你看,你娘的情丝多听话,织出来的情蛊丝,可是天下最烈的毒。”
绣坊深处传来微弱的呻吟,兰珠循声望去,只见绣架上绑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正是她失踪三年的母亲!妇人的手腕处插着根银簪,情丝正顺着银簪被抽出来,流进二掌柜手中的骨针里,每抽出一丝,妇人就颤抖一下,原本乌黑的情丝,在骨针上变成了紫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