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景渊的披风还带着海风的咸味,眼神里全是惊。
“我们把天花治住了!”苏湄举着个装痘痂粉的小瓷瓶,声音亮得能掀翻屋顶,“用的‘种痘’法子,你看这孩子,昨天还烧得抽风呢!”
望潮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被学徒抱在怀里,小脸上的痂壳像撒了把芝麻,看见楚景渊就伸出胳膊要抱:“爹!疤!”他指着自己脸上的小痂点,咯咯直笑。
楚景渊的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扫过药房里蒸腾的蒸汽,突然对着船队喊:“把船上的干净布巾、烈酒全搬下来!再让厨子烧五十锅热水,给排队的人擦擦身子!”
船队的人刚动起来,村口就传来震天的锣鼓声。原来是隔壁岛的人听说我们治好了天花,举着锦旗揣着鸡蛋涌来了,领头的老族长拄着拐杖,走到医学院门口就直挺挺跪下,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人,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像闷雷滚过。
“活菩萨啊!”老族长的哭喊声劈碎了晨雾,“我们岛烧了半个月,棺材都堆成山了,你们这是把阎王爷手里的勾魂牌抢过来了啊!”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声“磕三个头”,哗啦啦的磕头声就漫开来,像场突然落下的雨。有的磕得太急,额头撞出红印子;有的抱着孩子跪在地上,眼泪把衣襟泡得透湿;还有的举着自家娃的小手,往我们手里塞染红的鸡蛋——那是他们能拿出最金贵的东西。
望潮在楚景渊怀里扭了扭,指着跪在最前排的小姑娘:“疤,一样!”那姑娘脸上也结着痂,是昨天苏湄跑了三里地去种的痘。
楚景渊把望潮举高了些,声音裹在风里传得远:“都起来吧!这不是菩萨显灵,是医书里的法子,是咱们自己把命抢回来的!”他指着药房门口的牌子,“以后岛上设个种痘点,谁家有娃,免费种!”
人群里爆发出的欢呼差点掀飞医学院的屋顶。有人把锦旗往我手里塞,红绸子上绣着“妙手回春”,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比任何绫罗绸缎都烫手。苏湄抹着眼泪笑,学徒们举着酒精瓶互相碰,玻璃相撞的脆响混着远处的海浪声,像首没谱的歌。
楚景渊低头看我,眼里盛着比海还深的光:“听说你们把痘痂磨成粉?”
“是‘人痘接种术’。”我把医书递给他,书页上的字迹被手汗浸得发皱,“刚试成,还得琢磨着怎么更稳妥些。”
他指尖划过“天花克星”那行字,突然抬头望向海边——晨光里,几艘小船正往岛这边赶,船帆上飘着眼熟的波斯旗帜。
“卡里姆的船。”楚景渊的目光沉了沉,“他们来的时机,倒巧得很。”
人群还在欢呼,锦旗的红映得海都暖了。可望着越来越近的波斯船,我突然想起楚景渊离岛前那张标着骷髅头的地图——深海之下的通路,会不会就藏着天花的秘密?卡里姆这时候带着船队过来,是来道贺,还是来抢这能救命的痘痂粉?
风把波斯船的帆吹得鼓鼓的,像只张开翅膀的大鸟,正朝着这片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的土地,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