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开课没几天,麻烦就找上门了。
这天楚小小正在教大家写“算数”二字,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拐杖点地声,像是有人在用铁头拐杖敲打着青石板。她抬头望去,只见几个穿着深色马褂、戴着瓜皮帽的老头堵在门口,为首的是礼部尚书周大人,他拄着龙头拐杖,脸色铁青,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满脸褶子的老臣,个个眼神不善,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楚小小!”周大人的声音比拐杖敲地还响,震得窗纸都嗡嗡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开女子学堂,教这些妇孺抛头露面、舞文弄墨,简直是败坏风气!《礼记》有云‘女子者,顺男子之教,而长其礼者也’,你这是要逆天而行吗?”
他身后的国子监李博士立刻附和,摇头晃脑地念:“‘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古皆然!你让她们学算学、学医术,是想让她们跟男人一样去考功名?去断案?简直是痴心妄想!”
学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抱着孩子的妇人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攥着毛笔的手微微发抖。楚小小放下粉笔,走到门口,挡在众人面前,平静地看着周大人:“周大人,您说女子该顺男子之教,可若是男子教的是‘被骗了也活该’‘不认字是本分’,这教,我们不能顺。”
“你!”周大人被噎得拐杖一顿,龙头上的珠子都晃了晃,“强词夺理!妇孺之辈,懂什么大道?安分守己才是正途!”
“安分守己?”楚小小侧身让开一步,露出身后正在练习算账的妇人,“张嫂子,你说说,前天是不是用学堂教的法子,算出了粮商多收了你两升米钱?”
张嫂子抱着孩子,脸涨得通红,却还是大声说:“是!要不是楚姑娘教我算筹,我到现在还被那粮商蒙在鼓里!他说‘女子哪会算账’,可我现在会了!”
“还有李婶,”楚小小又看向角落里的老妪,“您昨天是不是用学的草药知识,认出了邻居家孩子吃的‘偏方’有毒,救了他一命?”
李婶颤巍巍地站起来,手里还攥着药草图谱:“是……是楚姑娘教我们认的断肠草,那偏方里就有!要不是学了这个,那娃怕是……”她说着抹起了眼泪。
周大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却依旧嘴硬:“这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女子当以女红为本,学这些旁门左道,终究成不了气候!”
“女红是本事,算账、认药就不是本事了?”楚小小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几个老臣,“周大人您掌管礼部,该知道去年黄河泛滥,灾区多少女子因为不认字,连赈灾的告示都看不懂,拿着救命钱去买了假药材;您府里的丫鬟,上个月是不是被账房骗了月钱,哭着说‘女子不该算账’?”
周大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府里确实有这事,只是被他压下去了,没想到楚小小会知道。
“再者说,”楚小小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周大人的眼睛,“《礼记》也说‘教学相长’,没说女子不能学。您说女子学了会败坏风气,可她们在这里学的是‘不被欺负’‘保护家人’,难道这也是错?”
“放肆!”李博士跳出来,指着黑板上的“平等”二字,“你竟敢教这些!女子与男子岂能平等?纲常伦理都被你抛到脑后了!”
“纲常伦理不是用来欺负人的!”楚小小拿起粉笔,在“平等”旁边重重写下“人”字,“人生来都是人,凭什么女子就得困在闺房里?您家孙女去年想进国子监读书,被您骂了回去,她说‘爷爷,我也想考状元’,您怎么说的?您说‘女子考什么状元,嫁人最要紧’——难道您孙女的才华,就只配换个好人家?”
李博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楚小小半天说不出话:“你……你竟敢调查老夫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