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昭面色不变,沉声问道:“不知朝廷旨意中,要北疆抽调多少兵马?由何人统率?粮草辎重如何保障?”
赵稹被问得一滞,他拿到的并非正式调兵虎符和详细方略,更多的是一种原则性的指令。他强自镇定道:“具体兵额,自然由太尉根据北疆防务实际情况,酌情而定。然,西线事急,关乎社稷安危,太尉当以国事为重,尽快发兵!至于统兵之人……自然是太尉麾下得力将领。粮草……朝廷会尽力筹措。”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责任却全推到了杨延昭身上。兵抽多了,北疆空虚,耶律休哥来攻,是杨延昭的责任;兵抽少了,西线救援不力,还是杨延昭的责任。粮草更是画饼充饥。
杨延昭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凝重之色:“赵宣抚,非是延昭推诿。北疆形势,您这些日子也看到了。耶律休哥败退未远,其游骑依旧不时侵扰,防线漫长,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此时分兵西援,一旦辽军主力来攻,恐河北有失,则京师震动,其害更甚于西线!此事关乎重大,延昭不敢擅专,还需与诸位将领详细商议,并速报朝廷与枢密院,陈明利害,请朝廷定夺!”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既点明了北疆的危险,又将皮球踢回给了朝廷,没有断然拒绝,却也没有立刻答应。
赵稹没想到杨延昭如此滑不溜手,心中气急,却又无法强迫,只得强调道:“太尉!军情如火,岂能拖延?若是贻误战机,导致镇戎军失守,这个责任,谁也担待不起!”
“正因责任重大,才需谨慎!”杨延昭毫不退让,“若因仓促调兵导致河北失守,纵使保住镇戎军,亦是得不偿失!赵宣抚既奉旨考察,当知北疆实情,还望宣抚能体谅边臣之苦,将此处实际情况,如实奏报朝廷!”
赵稹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知道杨延昭说的是实情,但朝廷(或者说王钦若等人)的压力和西线的危急,又让他必须逼迫杨延昭出兵。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送走气冲冲的赵稹后,杨延昭立刻对杨洪道:“立刻通过‘听风’的渠道,给康保裔将军送信,询问河东军是否接到西调命令,以及他对西线局势的看法。我们需要知道朝廷的整体部署和河东的态度。”
“是!”
“同时,”杨延昭目光锐利,“给寇相再发一封密信,详细陈述北疆若分兵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请他务必在朝堂上阻止从河北大量抽兵的决定!我们可以象征性地派出少量部队,或者提供部分军械粮草支援,但主力,绝不能动!”
“明白!”
安排完这些,杨延昭独自站在沙盘前,目光在代表西夏的西北和代表辽国的北方之间来回移动。东西两线同时告急,朝廷内部倾轧,这无疑是大宋立国以来面临的最严峻考验之一。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个历史的十字路口。一步走错,不仅可能葬送北疆,更可能引发整个帝国的崩坏。他必须顶住压力,做出最冷静、最正确的判断。
“耶律休哥……李元昊……”杨延昭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你们想东西夹击,将我大宋置于死地吗?没那么容易!”
然而,就在杨延昭全力应对东西两线危机和朝廷压力之时,一个更加隐蔽、更加恶毒的阴谋,正通过王钦若和夏守恩的秘密渠道,悄然向着辽国南京蔓延。一张针对杨延昭个人的罗网,正在无声无息地撒开。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一次的风暴,将来自更加意想不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