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怒涛与铁壁(2 / 2)

耶律休哥接过话头,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淤口寨与遂城之间的区域,“他杨延昭想守,想凭借这些寨堡消耗我们。那我们就偏不跟他在这几个点上纠缠!传令:大军明日拔营,做出绕开淤口寨、黑风峪,直扑遂城的态势!同时,多派游骑,遮蔽战场,切断淤口寨、遂城、黑风峪三地之间的联系!我要让他杨延昭的这几个支点,变成孤岛!”

这是一招更为狠辣的阳谋。耶律休哥不再执着于奇袭,也不再立刻强攻硬寨,而是利用其兵力优势和骑兵的机动性,试图进行战场分割和大范围机动,逼迫杨延昭离开预设的坚固阵地,在野外与其决战。或者,至少让宋军无法相互支援,从而被他逐个击破。

“另外,”耶律休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派人去查,南朝那种能发出巨响、火光,威力巨大的火器,究竟是何物?如何制造?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弄到样本或图纸!此物不除,日后必成我军心腹大患!” 他敏锐地意识到,“震天雷”的出现,可能正在改变战争的形式。

历史的车轮,在这里似乎又发生了细微的偏转。原本时空中,宋军虽也有火器应用,但并未像杨延昭在此世这般,如此系统、规模化地投入实战,并取得决定性战果。耶律休哥对火器的重视程度,也因此被提前且极大地拔高了。

次日,辽军大营号角连营,旌旗招展,庞大的军队开始缓缓移动,如同黑色的潮水,向着遂城方向漫涌而去。无数游骑呼啸而出,如同掠食的群狼,开始清理、驱赶宋军的小股部队和哨探,试图掌控战场信息权。

消息很快传到淤口寨。

杨延昭闻报,快步登上寨墙最高处,眺望远方。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滚滚,辽军主力果然动了,但其行进方向,并非直扑淤口寨,而是做出了迂回侧击遂城的姿态。

“耶律休哥……果然老辣。”杨延昭喃喃自语,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深知,若耶律休哥如此轻易就被激怒而强攻硬寨,那也就不是那个让北宋边军谈之色变的“耶律休哥”了。

“宣抚,辽军这是要绕过我们,去打遂城?我们是否要出兵截击?”杨延嗣急切地问道。

杨延昭摇了摇头:“耶律休哥巴不得我们出寨野战。他兵力占优,骑兵更是远胜于我,野外浪战,正其所长。”

他沉思片刻,果断下令:“传令遂城守将,谨守城池,不得出战!依托城防,大量使用震天雷、床弩,消耗敌军!传令黑风峪三哥,严密监视其当面之敌,若辽军分兵试图穿越黑风峪,务必死守,不得有失!”

“那我们呢?”焦赞问道。

杨延昭目光锐利,看向辽军游骑活跃的方向:“我们?我们不能让耶律休哥如此轻易地隔绝我们与遂城的联系。七郎,你率骑兵出击,以都为单位,轮番出战,不与辽军游骑大队纠缠,专打其小股侦骑,务必保持滹沱河故道这条联络线的畅通!焦赞,跳荡营随时待命,准备支援七郎,或应对辽军可能对淤口寨的突袭!”

“得令!”杨延嗣和焦赞轰然应诺。

新的战幕,以另一种形式拉开。不再是预设阵地的伏击与反伏击,而是变成了围绕战场控制权、信息权的激烈争夺,以及围绕遂城这座核心支点的攻防大战。

耶律休哥率领的辽军主力,很快兵临遂城城下。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试探,攻城战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数以万计的辽军步兵,推着巨大的盾车、云梯,如同蚂蚁般涌向遂城墙垣。后方,数以千计弓箭手进行密集的抛射,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压制城头守军。更有数十架投石机被推上前线,将巨大的石块砸向城墙,发出沉闷的轰鸣。

然而,守城的宋军也早有准备。在杨延昭的提前部署下,遂城储备了大量的守城器械。改良后的床弩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特制的巨箭甚至能穿透辽军的盾车。而真正给辽军造成巨大伤亡和心理震撼的,依旧是“震天雷”。

当辽军的云梯快要搭上城头,密集的士卒簇拥在城下时,守军将点燃引信的震天雷成捆地扔下,或者用小型抛石机投射出去。

“轰隆——!”“轰隆——!”

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在辽军密集阵型中响起,火光闪烁,破片横飞,硝烟弥漫。每一次爆炸,都伴随着一片凄厉的惨嚎和短暂的空缺。辽军士卒再如何勇悍,面对这种无法理解、无法防御的恐怖武器,也难免心生恐惧,攻势为之一窒。

城头之上,宋军将士看着在爆炸中人仰马翻的敌军,士气愈发高昂。他们按照训练,有条不紊地发射弩箭,投掷滚木礌石,倾倒金汁(煮沸的粪便混合毒物),将攀爬而上的辽军不断击落。

耶律休哥立马于远处高坡,面无表情地看着惨烈的攻城战。他亲眼看到了震天雷的威力,眉头紧锁。这种武器,确实大大增加了攻城的难度。

“命令前锋,不惜代价,给我在城墙上打开缺口!集中所有石炮,轰击一段城墙!督战队上前,畏缩不前者,斩!”耶律休哥的声音冷酷无比。他深知,此时绝不能退,一旦士气受挫,再想组织起如此规模的攻势就难了。

辽军的进攻变得更加疯狂,督战队的弯刀闪烁着寒光,逼得士卒们冒着箭雨和爆炸,拼命向前。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遂城内外,尸积如山,血流成渠,城墙多处出现破损,但依旧在宋军的拼死防守下岿然不动。

而在遂城与淤口寨之间的广阔原野上,杨延嗣率领的骑兵与辽军游骑展开了激烈而残酷的追逐与反追逐战。骑兵小队如同灵动的匕首,时而聚合,时而分散,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不断猎杀落单的辽军侦骑,竭力维持着那条脆弱的生命线。

这场由杨延昭主动挑起的巅峰对决,在经历了断魂坡的闪电伏击后,终于进入了最残酷、最考验双方意志和综合实力的阶段——惨烈的城池攻防与激烈的战场控制权争夺。耶律休哥的怒涛,猛烈地拍打着杨延昭构筑的铁壁,浪花碎裂,声震四野,但铁壁,依旧在硝烟与血火中,顽强屹立。

历史的轨迹,在这一刻,因为杨延昭这个变数的存在,以及他带来的战术和装备革新,已经发生了显着的偏离。原本可能更加顺利的辽军南侵步伐,被硬生生地阻滞在了遂城、淤口寨这一线。无数人的命运,也在这场偏离历史的战火中,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