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众人,开始下达一连串在外人听来几乎是自寻死路的命令:
“大哥,你立刻行文朝廷,以及西路各州军,就说……我闻听东路溃败,忧愤交加,旧伤复发,呕血昏迷,已无法理事。西路军务,暂由你代理,并……并向朝廷请求,允许西路兵马,酌情后撤,避敌锋芒!”
“什么?!”众兄弟大惊失色。这岂不是示弱于敌,自乱军心?
“这是疑兵之计!”杨延昭解释道,“耶律休哥得知我‘病重’,西路‘欲退’,必定认为我军心涣散,不堪一击,会更加急于进军,以期在我军撤退前,与耶律斜轸完成合围!如此一来,其行军必然冒进,警惕性也会降到最低!”
“三哥,七弟!”他看向延光和延嗣,“你二人,立刻从麾下骑兵中,挑选五百最精锐、最悍不畏死的士卒,交由我亲自指挥!”
“六哥,你的伤……”杨延嗣担忧道。
“无妨!”杨延昭摆手,“此外,焦赞的‘跳荡营’全员,以及‘星火’第一期所有学员,全部集结,由我直辖!”
他将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尖刀,全部握在了自己手中。
“四哥,五哥,”他看向延辉和延德,“你二人负责主力布防。杨洪协助你们,率领西路主力,在君子馆后方三十里处的‘固安寨’一线,依托有利地形,构筑第二道防线。若……若我伏击失利,耶律休哥突破君子馆,你二人务必死守固安寨,为后方重整旗鼓争取时间!”
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六弟!你亲自去做饵,太危险了!”杨延平急道,“让为兄去!”
“不行!”杨延昭断然拒绝,“‘饵’不够分量,耶律休哥不会上钩。只有我这位‘重伤垂死’的西路主帅亲自出现在那里,才能让他确信无疑!况且……”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有些仗,必须我亲自去打!”
他这是在行险!是在用自己作为最大的诱饵,赌耶律休哥的骄狂,赌他对历史走向的预判,赌他手中这支秘密训练的精锐,能够创造奇迹!
“诸位兄长,不必再劝!”杨延昭深吸一口气,目光决然,“此战,关系西路存亡,亦关系我大宋国运!若胜,可挫辽军锐气,稳住战线;若败……我杨延昭,当与君子馆共存亡,绝不负父亲忠烈之名!”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燃烧的噼啪声。诸位杨家兄弟看着眼前这位面容苍白、眼神却如同燃烧星辰的六弟,心中充满了震撼、担忧,更有一股与有荣焉的悲壮!
“好!”大哥杨延平重重一拍桌子,虎目含泪,“六弟既已决断,为兄……遵命便是!家中老母,与众位弟妹,自有为兄照料!你……务必活着回来!”
“六哥!我们等你回来!”七郎杨延嗣声音哽咽。
杨延昭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开始披甲。
很快,“杨延昭重伤昏迷,西路军心涣散,意图后撤”的消息,便通过各种渠道,迅速扩散开来。
而与此同时,一支由杨延昭亲自率领的、人数不过千余、却汇聚了西路宋军最精锐力量的部队,如同暗夜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营,迎着耶律休哥大军来袭的方向,义无反顾地,投向了那片名为“君子馆”的死亡之地。
一颗看似即将陨落的将星,正要以自身为火种,去点燃一场足以焚尽辽军野心的滔天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