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昭率领的一千五百轻骑,如同一支离弦的黑色利箭,沿着官道向北疾驰。他们抛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了弓弩、箭矢、兵刃和仅够数日消耗的干粮与水袋。马蹄声如雷鸣般滚过大地,卷起漫天烟尘,日夜兼程,除了必要的饮马和极短暂的休整,几乎没有任何停歇。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是在与时间赛跑,是在死神的手中抢夺生机。
越是靠近北疆,空气中弥漫的烽火气息便越发浓重。沿途可见仓皇南逃的百姓,废弃的村寨,以及偶尔遇到的、被打散的小股宋军溃兵。从他们口中,杨延昭得以拼凑出陈家谷战场更加残酷的细节。
耶律斜轸用兵极其老辣,他并未一味强攻地势险要的陈家谷口,而是利用兵力优势,将杨业所部牢牢锁死在谷内,并不断派出小股部队轮番袭扰,消耗宋军的体力和箭矢。同时,他派兵占据了谷地四周的制高点,以弓弩压制,使得杨业部突围异常艰难。谷内缺水,情况已然岌岌可危。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杨延昭在心中疯狂地呐喊,马鞭不断抽打着早已汗出如浆的战马。他的嘴唇因干渴而裂开,眼睛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没有丝毫动摇。
第三日黄昏,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陈家谷不足五十里的一处隐蔽山坳。远远地,已经能听到陈家谷方向传来的隐约喊杀声和号角声!
“下马!休息半个时辰!检查装备,喂马!”杨延昭强行压下立刻冲杀的冲动,下达了命令。连续的高强度奔袭,人马皆已疲惫到了极点,必须以最佳状态投入战斗。
他立刻召集杨洪、焦赞、孟良以及几名骑兵都头,围在一起,借着最后的天光,在地上快速划出简易的地图。
“我们不能直接冲击辽军主阵,那是送死。”杨延昭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冷静,“耶律斜轸的大营和主力,必然设在谷口正面。但其粮草辎重,以及看守侧后通道的兵力,相对薄弱。”
他的手指点向地图上一个标记点:“这里是辽军的一处后勤转运点,距离其主营约十里,守军不会太多。焦赞!”
“在!”
“我给你三百人!待天色完全黑透,从此处绕行,突袭这个转运点!记住,不要恋战,以纵火制造混乱为主!火光越大,动静越大越好!”
“明白!保证把辽狗的后营搅个天翻地覆!”焦赞眼中凶光毕露。
“杨洪!”
“在!”
“你率五百人,埋伏于主营与转运点之间的这片林地。焦赞得手后,耶律斜轸必然派兵回援。你的任务,就是半路截杀!利用弓弩,打完就走,层层阻击,拖延其回援速度,最大限度地制造混乱和恐慌!”
“是!”杨洪沉稳领命。
“孟良,你带一百人,散出去,作为游骑,监视辽军其他方向的动向,若有异常,立刻来报!”
“得令!”
“其余人马,随我!”杨延昭的目光投向陈家谷方向,杀意凛然,“待辽军主营混乱,注意力被吸引之时,我们直插谷口,接应父亲突围!”
“是!”众人低吼,战意沸腾。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绒布,缓缓笼罩了大地。山坳中,只剩下战马不安的喷鼻声和战士们粗重的呼吸声。
当时辰一到,焦赞率先带着三百骑兵,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