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微臣以为,战与和,皆非上策。”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贸然浪战,恐重蹈覆辙;一味求和,则国威沦丧,且辽人贪欲无止境,岁币岂能填其壑?故,家父所请‘持重待机’,实为当下最稳妥之策。”
“何为持重?何为待机?”赵光义追问。
“持重,便是陛下已下旨意,整军备武,巩固边防,使我无懈可击。待机,便是静观辽国内部之变,或待其师老兵疲,露出破绽,或待我准备万全,觅得良机,届时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或可一击成功!”杨延昭将他与父亲奏疏中的核心思想,用更精炼的语言表述出来,“此非怯战,而是将主动权,牢牢掌握在我手!”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这番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作为皇帝,他最厌恶的就是被动。杨延昭(或者说杨业)的这个策略,正是将选择权握在了自己手中。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赵光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不过,空谈易,实干难。你既如此有见地,朕便给你一个实任。”
杨延昭心头一跳,屏息凝神。
“朕擢你为权发遣禁军虎翼军左厢都指挥使司参军,”赵光义缓缓道,“并特命你,负责试点改良该军一部分军械装备,以及协助整训其一部兵马。朕倒要看看,你的这些‘持重’、‘准备’之论,落到实处,能有何等成效。”
虎翼军,乃禁军精锐之一,但其内部也存在着所有禁军共有的问题——纪律松弛、训练不足、器械老旧。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一个毫无实际带兵经验的年轻小子去“试点”,其中意味,耐人寻味。这既是考验,是机会,也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成功了,自然能证明其价值;失败了,则之前所有的“高论”都会成为笑柄,甚至可能被政敌攻讦,万劫不复。
杨延昭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这是要将他放在火上烤!但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领命,声音沉稳有力:“微臣,领旨谢恩!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信任!”
赵光义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很好。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但也要知道,脚踏实地。去吧,朕,拭目以待。”
“微臣告退。”
退出偏殿,走出宫门,杨延昭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满是汗水。皇帝的这次召见,看似给了他一个官职和机会,实则是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可以躲在家族羽翼下“献策”的公子哥,而是必须独自面对一个烂摊子,用实绩来证明自己的立身之本。
回到府中,他将消息告知母亲和兄长。佘太君沉默片刻,道:“这是陛下的考验,亦是你的机缘。放手去做,府中会全力支持你。”
大哥杨延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六弟,军中关系复杂,虎翼军更是盘根错节,你初去乍到,万事小心。若有难处,尽管开口。”
杨延昭重重地点了点头。
翌日,他便持着任命文书,前往禁军虎翼军左厢的驻地报到。他知道,从踏入军营的那一刻起,他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在这里,用自己的方式,扎下根,练出兵,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不仅关乎他个人的前程,更关乎他未来能否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那场似乎无可避免的国运之战。
立身之本,在于实绩。他别无选择,只能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