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龙会的布局暂不会触及自家根基,邀月与水母阴姬眉宇间的凝重这才悄然散去。
待心绪沉淀下来,楚云舟缓缓起身,步履从容地朝酒房走去。
他走后,怜星独自坐在原处,思绪仍在翻涌。
她将方才那番对话逐句回想,终于理清其中层层暗流。
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为何邀月在百晓生到来前,特意叮嘱她只听不说。
表面看去,楚云舟与百晓生谈笑风生,仿佛旧友闲话家常。
可字里行间,却如蛛网般缠绕着试探、权衡与暗示。
每一句话都清晰入耳,但背后的深意,若无人点破,怕是连她也要许久才能参透。
人心之幽微,在这短短几语中显露无遗。
戌时初刻。
夏日天光悠长,夕阳尚未沉尽,银钩般的月牙已悄然攀上青蓝天幕。
后院池水清凉,几道身影浸于其中。
连邀月与水母阴姬也收敛了内息,任凉意沁入肌肤,涤去暑热。
她们静浮水面,宛如夜荷初绽。
自池中起身回房,邀月的目光却不时落在楚云舟身上。
察觉她眼中未尽的疑虑,楚云舟饮下一口冷酒,舌尖泛起寒意,这才开口:“有话想问?”
邀月沉默片刻,终是问道:“青龙会此次布势极广,依你性情,本应避而远之。为何偏要在这时候,让百晓生知晓你的存在?”
此言一出,曲非烟与水母阴姬亦转眸望来。
楚云舟素来厌烦纷争,不愿涉足江湖是非,这一点,连怜星都已看得分明,更不必说其余诸人。
楚云舟向来不喜张扬,即便早已洞悉青龙会的图谋,按常理也应缄口不语,悄然避世,如尘埃般不惹人注意。
可这一次,他却像是有意为之,将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百晓生面前。
不止推演过程清晰明了,连层层逻辑也一一道出,仿佛不怕人知,反倒怕人不懂。
这般行径,无异于在平静湖面投石,涟漪虽小,却可能引来深水之中的潜流。
面对邀月等人眼中的不解,楚云舟轻摇头:“祸事从不挑人,有时你不动它,它也会自己寻来。世间之所以有‘飞来横祸’一说,便是如此。”
“一个人若没了用处,随时都可能被舍弃。同理,想要安宁,最稳妥的办法,是让那些能掀起风波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倘若这院中仍只有曲非烟、小昭与他三人作伴,楚云舟大可如当年刘正风金盆洗手那般,遇事隐于幕后,出手不留痕迹,事后悄然离去,不留半分牵挂。
但如今不同,身边坐着的是邀月、水母阴姬与东方不败这样的女子。
她们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种重量。
“欲握权柄,必承其重。”
既然接受了她们的相伴,有些事便无法再袖手旁观。
邀月听罢,眸光微闪,随即开口:“所以,百晓生故意将庞斑的消息透露给你,是在试探?”
楚云舟一笑:“彼此心知即可,无需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