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内,只剩下纸张翻动声、笔尖书写声,以及算盘偶尔被拨动的清脆声响。阳光透过窗棂,缓缓移动,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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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沈府之外,因顾瑾那场“敲山震虎”而掀起的波澜,正悄然扩散。
玲珑珍宝阁内,孙有才回到账房后,立刻紧闭房门,坐立难安。他越想越怕,顾瑾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那笔白玉螭龙纹笔洗的假账,是经他之手做的,用途是为了填补去年底一笔无法见光的巨大亏空,这事若是被捅出去……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一枚小巧的、用于紧急联络的铜符,犹豫着是否要向“那边”求救,但又怕此举更惹来猜忌和灭口之祸。恐惧如同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透不过气来。
锦绣绸缎庄后堂,赵德昌屏退了左右,独自坐在太师椅上,面色阴沉。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脑中回放着顾瑾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后门贵客”……她果然注意到了!虽然自己当时应对得体,但显然并未完全打消她的疑虑。这个二小姐,太过难缠,她不像是在虚张声势,那双眼睛里是真正的冷静和洞悉。他必须立刻将今日之事详细地汇报上去。只是,不知“上面”会作何决断?是暂避锋芒,还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而百味楼的钱管事,则是在回到酒楼后,立刻寻了个由头,又将丰裕粮行的伙计叫到了后巷。
“最近风声紧,二小姐开始查账了!之前的数目,能不能……先停一停?”钱管事搓着手,脸上带着惊慌。
粮行伙计却皮笑肉不笑地道:“钱管事,这可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上面的胃口吊起来了,哪能说断就断?规矩照旧,不然……嘿嘿,你我都吃罪不起。”
钱管事脸色灰败,看着伙计扬长而去,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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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合,华灯初上。
栖梧苑内,顾瑾和沈澈终于停下了笔。书案上,那张“疑点摘要”已经写满了大半张纸,罗列了数十条从三家核心商铺账册中梳理出的问题。
“姐,光是这三家,问题就这么多!”沈澈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只觉得触目惊心。
顾瑾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神色却不见疲惫,反而带着一种猎手接近猎物时的专注与冷冽:“这只是开始。将这些疑点与小莲日后带回的消息相互印证,真假虚实,自然会浮出水面。”
就在这时,秋葵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低声道:“小姐,小莲传回消息,孙有才回珍宝阁后一直闭门不出,傍晚时分,他夫人带着一个包袱从后门悄悄去了城西的永昌当铺,约一刻钟后才返回。赵德昌那边,半个时辰前,有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从后门进入绸缎庄,与赵德昌在内室谈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方才离去,小莲已派人暗中跟上。”
顾瑾眼中精光一闪:“永昌当铺……戴斗笠的男子……很好。”
鱼,已经开始不安地游动了。
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唇角微勾。
网已撒下,静待风起。而这风,将由她亲手搅动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