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心头一凛，果然他什么都清楚。她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保持着感激和略显局促的样子：“是，在下省得。王爷事务繁忙，不敢再叨扰，就此拜别。”
她这话说得恭敬，实则带着一丝迫不及待划清界限、想要赶紧离开的意味。
萧策岂会听不出来？他深邃的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小动物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边界。他忽然朝顾瑾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道：
“京城水深，暗流涌动。沈……公子，”他看着她骤然微微睁大的眼睛，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我们……或许很快会再见。”
这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笃定的预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早已看穿她所有伪装的掌控感，甚至……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仿佛猫捉老鼠般的兴味。
顾瑾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心理学高材生的本能让她瞬间开始高速分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威胁？是警告？还是单纯的……觉得她有趣，想继续看戏？他看她的眼神，那种探究和兴味，已经超出了对一个普通落难臣子之女的范畴。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还是说，他已经将她视为某个计划中的一环？
无数个问号在顾瑾脑中炸开，但表面上，她只是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困惑和受宠若惊的表情，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他那过于锐利的目光，低声道：“王爷说笑了，在下人微言轻，岂敢再劳烦王爷挂心。”
完美的回避，既不接话，也不否认，维持着该有的谦卑和距离感。
萧策看着她这副瞬间戴上伪装面具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缓缓放下了车帘。
“走吧。”他冷淡的声音从车内传出。
车队再次启动，带着睿亲王独有的威仪，无声地驶离了这条偏僻的后巷，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队车马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顾瑾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后背竟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和萧策短短几句对话，其耗费的心神竟不亚于一场生死逃亡。
“姐，我们快回去吧。”沈澈在一旁低声道，看着近在咫尺的家门，眼神复杂。
顾瑾点了点头，收回目光，将所有关于萧策的纷乱思绪暂时压下。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
两人借着清晨的薄雾和渐起的市井嘈杂声的掩护，如同两只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从尚书府不起眼的侧后门溜了进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早起洒扫的下人，一路疾行，最终回到了那片经历过火劫、看似依旧沉寂的栖梧苑。
院门轻轻合上，将外界的一切暂时隔绝。
“小姐……”小莲惊呼道。
“嘘……”顾瑾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看着苑中虽然经过清理但依旧残留着焦痕和破败景象的院落，一种极度疲惫却又不得不再次绷紧神经的感觉油然而生。
离了睿王的庇护，回到了这座吃人的牢笼。暂时的安全之下，是更汹涌的暗潮。
方济同的线索断了，追杀他们的凶手是父亲，而另一股未知的势力也浮出水面……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