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轻微地摇晃着,轱辘声规律而沉闷。顾瑾靠在车壁上,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但精神却紧绷如弦。她正思忖着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军医——若是个男子,她这身女儿身该如何遮掩?强行拒绝诊治恐怕更惹人怀疑。
正焦虑间,车帘被轻轻掀开,一道利落的身影弯腰走了进来。来人穿着一身合体的浅青色劲装,外罩一件素净的围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圆髻,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英气的面庞。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药箱,目光沉静而专业。
竟是一位女医官!
顾瑾瞬间愣住,随即心头猛地一跳,如同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车窗外前方那辆威严的马车方向。
萧策…… 他不仅出手相救,甚至还如此细致地考虑到她身为女子的不便,特意派了女医官前来。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早就看穿了她粗劣的男装打扮,识破了她的女儿身!从沈澈那句“兄长沈瑾”的介绍开始,或者说,可能更早,在他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第一次落在她身上时,他就已经洞悉了一切。
但他没有说破。没有当场拆穿她的伪装,没有追问她一个尚书府的庶女为何会女扮男装出现在荒郊野岭被人追杀,甚至还体贴地维护了她的体面和隐秘。
这份洞察力,这份心思缜密,这份……看似随意实则掌控一切的姿态,让顾瑾在稍稍安心的同时,后背不由得窜起一股更深的寒意。这位睿亲王,远比她想象中更难揣测,更莫测高深。
“公子,请让奴婢为您处理伤口。”女医官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打断了顾瑾的思绪。她示意顾瑾伸出手臂,检查被树枝划破的伤口。
顾瑾收敛心神,配合地伸出手,任由女医官用沾了清水的布巾小心擦拭她手臂和脸颊上的污渍和血痕。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
趁着处理伤口的间隙,那些被暂时压抑的疑问和线索再次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纷乱杂沓。
方济同的住处。 那绝非简单的遭贼,而是有目的的、极其彻底的搜查,甚至带着一种焦躁和暴力,像是在疯狂地寻找某样极其重要的东西。是谁干的?目的又是什么?也是为了母亲慕容玥的案子吗?还是……为了别的?
追杀他们的人。 这帮人那股训练有素、冰冷无情的作风,以及他们看到萧策后那见鬼般的惊惧和毫不犹豫的撤退,几乎可以肯定就是沈忠圈养的死士。父亲……是真的要对他们姐弟下杀手了。这个认知让顾瑾心底一片冰凉。
但紧接着,一个更关键的疑问浮现出来:如果方济同早就被沈忠控制或者灭口,那沈忠根本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地派影子来截杀他们!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忠也不知道方济同的下落!甚至可能,方济同的失踪本身就出乎沈忠的意料!
那么,抢先一步洗劫了方济同住处、抓走方济同的,是另一股势力?!
这个念头让顾瑾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方济同……他到底是谁?一个已经告老还乡多年的老太医,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然能牵扯出不止一方人马?这股未知的势力是敌是友?他们找方济同是为了什么?也是为了母亲慕容玥的案子?还是说,方济同身上还藏着其他更惊人的秘密,而母亲的死,或许只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