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邀月阁只剩下这兄弟二人如同斗兽般的竞价声。其他宾客早已瞠目结舌,被这泼天财富的比拼震得说不出话来。鸨母笑得脸上的脂粉簌簌往下掉,激动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
李承乾所在的雅间,却如同风暴中的孤岛,一片诡异的宁静。他仿佛对楼下那场惊心动魄的金钱厮杀充耳不闻,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侍立在一旁、名为诗语的另一位邀月阁侍女。此女容貌虽不及青荷柔月,但气质温婉,眼神清澈,倒像是读过些书的。
“诗语?名字不错。”李承乾用折扇轻轻点了点桌案,语气闲适,“可是取自‘诗家清景在新春’?”
诗语微微一怔,没料到这位气度不凡的贵客会突然与自己攀谈诗词,连忙敛衽行礼:“公子博学。奴婢名字确是阁主取自‘诗情也似并刀快,剪得秋光入卷来’之意,让公子见笑了。”她回答得体,带着几分书卷气。
“哦?刘克庄的《莺梭》?”李承乾眼中露出一丝赞许,“看来邀月阁果然藏龙卧虎,连侍女都如此文雅。比那些只知争风吃醋、挥金如土的俗物,强过百倍。”他这话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雅间内的青荷、柔月听到,更隐隐传向楼下。
青荷、柔月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楼下正在疯狂竞价的谢远穹、谢远庭,以及那些狂热追随绯月的宾客,在李承乾口中,都成了“只知争风吃醋、挥金如土的俗物”!这份置身事外的清高与刻薄,简直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谢家兄弟更是气得差点吐血,却又无法分心反驳。
李承乾却浑不在意,继续与诗语调笑:“诗语姑娘可会抚琴?待会儿楼下尘埃落定,烦请姑娘为在下抚上一曲清心之音,也好洗洗耳朵。”他完全无视了绯月,将楼下那价值万金的“清谈”机会视若无物。
就在李承乾与诗语看似轻松闲谈之际,楼下的竞价已到了白热化。
“一万两!黄金!”谢远穹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个天文数字,脸色涨红如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这几乎是他能动用的极限!他死死盯着谢远庭,眼中充满了疯狂和挑衅。
全场一片死寂!万两黄金!只为与一个青楼女子清谈一个时辰!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豪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远庭身上。
谢远庭的脸色变幻不定,阴鸷的目光在谢远穹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停留片刻,又隐晦地扫了一眼三楼李承乾雅间的方向,最终,他脸上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对着谢远穹拱了拱手:“三哥豪气!小弟…甘拜下风!这一万两黄金,买一个时辰…呵呵,三哥果然是我谢家未来的…顶梁柱!小弟佩服!”他将“顶梁柱”三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谢远穹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大笑:“哈哈哈!承让!承让了七弟!”他得意洋洋,仿佛已经赢得了整个世界,赢得了谢家的未来!他迫不及待地看向台上的鸨母和绯月。
鸨母早已乐疯了,尖声叫道:“一万两黄金!谢三公子胜出!恭喜三公子拔得头筹,今夜得与绯月姑娘共度良宵!”她谄媚地对着谢远穹的方向连连作揖。
谢远庭在众人或同情或嘲笑的目光中,阴沉着脸,带着随从转身就走。只是在经过谢远穹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阴冷地丢下一句:“三哥,小心有命赢…没命享。一万两黄金…呵,江南盯着这块肥肉的眼睛,可多着呢。”说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楼梯口。
谢远穹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老七的话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心里!一万两黄金!这消息传出去,会引来多少觊觎?父亲会怎么看他?族中那些老家伙会怎么想?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对头…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刚才的得意忘形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和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