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心头一震。父皇此举,是要釜底抽薪,将可能搅动风云的皇子们都“请”出权力中心,以绝后患!他躬身应道:“儿臣遵旨。”
看着父亲苍老疲惫的面容,李承乾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悲凉。这巍巍宫阙,繁华之下,尽是冰冷刺骨的算计与疏离。
贞观十四年的年关,在兵变的余悸、丧后的哀思以及立后风波的暗涌中,悄然临近。长安城虽然依旧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但总少了往年那份发自肺腑的喧嚣与喜气,多了一份刻意营造的、小心翼翼的热闹。
腊月廿三,小年。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长安城明德门外,一队约五十余骑的人马踏着晨霜,风尘仆仆而来。为首一人,身披玄色狐裘大氅,内着绛紫色亲王常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英俊,眉宇间既有皇家的贵气,又带着一丝塞外风霜磨砺出的硬朗,正是吴王李恪!他身后跟着数十名剽悍的王府亲卫。
守城将领验看过李恪的亲王金印和通关文书,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大开城门,躬身相迎:“恭迎吴王殿下回京!”
李恪微微颔首,一夹马腹,率先驰入长安城。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离开安州封地近一年,再次踏入这座天下中枢,感受着熟悉的街巷气息,李恪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吴王回京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一颗石子,迅速在长安权贵圈中荡漾开来。这位素有贤名、文武兼备,且身负前朝(隋)皇室与大唐皇室双重血脉的皇子,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归来,不由得引人遐想。
消息自然也第一时间传到了东宫。
“哦?三弟回来了?”李承乾放下手中的奏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玩味的笑意。李恪,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能力出众,心思缜密,在朝野中声望颇隆,封地安州也治理得井井有条。他的归来,无疑让本就微妙的朝局,又增添了几分变数。
午后,冬阳和煦。李承乾处理完手头紧要事务,信步来到御花园散心。行至太液池畔的凌烟阁附近,远远便看到一人负手立于水榭栏杆边,玄狐大氅在微风中轻扬,身姿卓然,正是李恪。
“三弟!”李承乾朗声笑道,快步走了过去。
李恪闻声转身,看到李承乾,脸上立刻浮现出真诚而热络的笑容,快步迎上,躬身行礼:“臣弟李恪,参见太子殿下!”
李承乾一把扶住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家兄弟,何须多礼!三弟一路辛苦!安州一别,快一年了吧?看着清减了些,不过精神更见矍铄了!”
“劳太子殿下挂念。”李恪笑容爽朗,目光清澈,“安州虽偏远,倒也清净。只是久离京华,甚是思念父皇、母妃,还有…太子殿下您啊!听闻母后…臣弟未能及时回京奔丧守灵,实乃大不孝!每每思及,痛彻心扉!”说到长孙皇后,李恪神色瞬间变得黯然悲伤,眼圈微红,语气真挚。
李承乾看着他眼中的悲痛不似作伪,心中微动,也叹了口气:“母后在天有灵,知你孝心,定不会怪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话锋一转,笑容重新浮现,“今日小年,三弟刚回京,想必府中尚未安置妥当。走!为兄做东,去‘醉长安’为你接风洗尘!也叫上遗直、令武他们几个,热闹热闹!”
李恪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笑容更盛:“太子殿下盛情,臣弟却之不恭!久闻‘醉长安’之名,今日正好一饱口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