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皱眉，放下朱笔：“何物如此惊慌？”
王德颤抖着打开木匣。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卷保存尚好、却已明显陈旧的绢帛。他小心翼翼地将绢帛取出，在御案上缓缓展开。
绢帛上，是李世民极其熟悉的、属于他兄长李建成的笔迹！字迹潦草，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刻骨的悲愤与绝望，赫然是一封遗书！
“……世民吾弟…当你见此书时，为兄或已魂归九泉…玄武门之事，非兄本意，实乃受人构陷，身不由己！有人…伪造我与元吉密谋加害父皇之书信，置于我案头…父皇震怒，元吉更是火上浇油…我百口莫辩！此人…心思歹毒，布局深远，意在挑拨你我兄弟，更欲乱我大唐江山！…吾弟…若你心中尚存一丝兄弟之情…望明察秋毫…莫让真凶逍遥…使我含恨九泉…建成…绝笔！”
轰——！
李世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眼前发黑！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死死抓住御案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玄武门！又是玄武门！这如同梦魇般的往事，竟还有如此隐情？伪造书信？构陷？兄长…竟是被冤枉的？！
“父皇！父皇息怒！”闻讯赶来的李承乾刚踏入殿门，便看到父亲如此失态的模样，心中一惊。
然而，李世民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猛兽，带着无尽的痛苦、难以置信和…一种冰冷的怀疑，直直地刺向李承乾！
“是你吗？”李世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你…让人找到了这封‘遗书’？承乾！告诉朕！是不是你？！”
李承乾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父皇…竟在怀疑他伪造遗书？！怀疑他为了稳固太子之位，故意翻出玄武门旧案，动摇父皇的威信？一股巨大的冤屈和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父皇！”李承乾噗通一声跪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儿臣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以此等事构陷父皇！更不敢…不敢亵渎伯父亡灵！此遗书，儿臣今日方知！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他抬起头，直视着父亲那双充满痛苦和猜忌的眼睛，眼神坦荡而悲愤。
李世民死死地盯着儿子，胸膛剧烈起伏。理智告诉他，李承乾此刻的反应不似作伪。但玄武门是他心中最深的刺，这封突然出现的遗书，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他最脆弱的地方！是谁？究竟是谁？！是建成余孽的报复？还是…朝中另有野心家？或者是…眼前这个羽翼渐丰的太子，为了彻底扫清障碍？猜忌的毒藤，在帝王心中疯狂滋长。
父子二人，在空旷的甘露殿内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王德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良久，李世民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颓然坐回龙椅，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至极：“…你…退下吧。此事…朕自会查清。”
李承乾深深叩首，起身时，脸色比殿外的天空还要阴沉。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