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的空气依旧滞重,但已不再凝固。那层乳白色的迷雾彻底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在金属地面上留下一圈极细微的霜痕,像是时间流过时无意间洒下的盐粒。陈默靠在主控台边缘,呼吸缓慢而深沉,每一次吸气都像在从虚空中榨取能量。他的指尖仍残留着星轨导引后的麻木感,如同被宇宙深处的电流穿过神经末梢。
林小满蹲在操作台前,正用镊子夹起一片从劫持者身上取下的金属残片——那是生物芯片外壳的碎片,边缘呈现出非自然的弧度,像是被某种高维力场熔铸过。她将碎片置于量子干涉仪下,轻声说:“它还在共振。”
李维坐在终端前,机械义眼尚未完全冷却,左瞳仍泛着幽蓝的余光。他没有抬头,只是用拇指摩挲着键盘边缘的一道刻痕,那是他每次进入深层数据流前的习惯动作。“不是被动共振,”他说,“是主动反馈。它在监听我们。”
陈默睁开眼,目光落在星轨投射在他视网膜上的微弱光纹上。那是一串不断坍缩又重组的拓扑结构,形似克莱因瓶,却又在第十一维度上延伸出未知的支脉。他的意识与星轨重新接驳,低功耗模式下,每一次信息交换都像在黑暗中点燃一根火柴,短暂而珍贵。
“现实不是唯一的。”星轨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带着宇宙背景辐射的嗡鸣,“那枚芯片,存在于两个宇宙的交界处。一个已发生,一个未发生。它们彼此纠缠,互为镜像。”
“双重量子态?”林小满抬头,镜片反射着屏幕冷光,“就像薛定谔的猫,既是生又是死?”
“不。”陈默摇头,声音低沉却清晰,“不是‘或’,是‘且’。它同时存在于两个世界,并且任何一个世界的破坏,都会被另一个世界的映像自动补全。我们打碎一面镜子,另一面立刻生成新的倒影。”
李维的手指停在键盘上,灰蓝与琥珀的双瞳同时收缩。“所以常规手段无效。Ep、魔法冲击、物理摧毁……哪怕我们把这具身体烧成灰,只要另一条时间线上的映像还存在,它就能重生。”
“除非——”林小满突然站起身,从书包里抽出那本翻得卷边的物理竞赛笔记,“我们同时击碎两面镜子。”
星轨的光纹骤然稳定,投影出一个旋转的克莱因瓶模型,瓶口与瓶底在高维空间中无缝连接,形成一个闭合的信息环。在普朗克尺度的奇点位置,两股量子流正以相反相位彼此缠绕。
“同步湮灭。”陈默低声说,“宏观施加共振冲击,微观注入反相位符文。两者必须在同一普朗克时间内完成,误差不超过10的负44次方秒。”
“理论上可行。”林小满翻开笔记,指尖划过一道她曾用来模拟多体纠缠的弹簧振子模型,“但计算量……”
“三十六阶张量叠加,现有量子计算机跑不完。”李维接话,语气冷静,“而且我们没有真实样本进行验证。控制中心的劫持者已经被隔离,芯片处于休眠状态,无法提取运行数据。”
陈默沉默片刻,忽然从战术背心取出那支钢笔。笔身微凉,银光内敛,像是沉睡的星辰。他轻轻摩挲笔杆上那道因常年使用而形成的磨损纹路——那是张建国钢笔的复制品,也是他在时间迷雾中捕捉到的“稳定锚点”。
“用记忆做校准。”他说,“星轨,调取上一章残留的量子波形,以钢笔磨损纹路为基准,重建芯片的双像连接模型。”
星轨嗡鸣,意识深处浮现出一段0.3秒的跨维度扫描。数据流如星河倾泻,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生物电能再次被抽离。他咬住后槽牙,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葡萄糖片塞进嘴里,甜腻的粉末在舌尖化开,像是一道微弱的生命补给线。
模型逐渐成形。
那枚芯片,不再是单一实体,而是两个近乎重叠的投影,一个略显灰暗,一个泛着金属冷光。它们之间,有一条极细的“信息奇点”相连,如同宇宙初开时的第一道裂痕。
就在此时,星轨的扫描波形中,短暂闪现一段不属于当前时间线的频率——它像是从未来回荡而来的余响,带着某种未完成的指令编码。陈默瞳孔微缩,但星轨已自动将其封存,未作提示。
“我来推公式。”林小满突然说。
她摘下项链,轻轻放在量子干涉仪旁。金属片与仪器接触的瞬间,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那是她与控制中心金属残片的量子纠缠残留。她闭眼,指尖轻触项链表面,仿佛在感知某种无形的脉动。
“0.7秒。”她睁开眼,“我能提取一段芯片运行时的数据流,足够验证模型。”
她翻开笔记背面,用钢笔开始演算。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的是物理公式,却在星轨的辅助下,悄然转化为魔法符文阵列。弹簧振子的耦合关系被重构为能量回路,质量与弹簧系数被替换为量子态权重与相位差。
李维盯着屏幕,看着她输入的每一行代码都在引发底层数据的微妙共振。“她在用高中物理题构建高维打击逻辑。”他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这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