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保罗,”他放低声音,从口袋里掏出块沙枣糕(元老院配给给他的),递给孩子,“这个能吃。”
女人犹豫了一下,接过沙枣糕,给孩子掰了一小块。孩子嚼着糕,眼睛亮了,对着保罗笑了笑。
“粮站的粮……”保罗刚想解释,就被李老头拉到一边。
“执行长,别跟他们说了。”李老头压低声音,“洛克矿业刚发消息,说要咱们赔偿‘违约损失’,不然就封咱们的粮站。还有,坦桑尼亚和赞比亚的代表来了,在元老院等着,说要谈‘边境土地’的事。”
保罗的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扶着粮站的木柱,看着长队里一张张饥饿的脸,又想起沙西市工厂门口愤怒的工人,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沙漠的风卷着沙粒,打在他脸上,疼得钻心,可他连抬手擦的力气都没有。
“知道了。”他声音轻得像耳语,“我去元老院。”
走回元老院的路上,他看到有人在墙上用炭笔写“保罗下台”,字歪歪扭扭,却格外刺眼。他想起鲁迪在时,墙上写的都是“鲁迪执行长万岁”,心里一阵发酸。
元老院的大厅里,坦桑尼亚和赞比亚的代表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坦桑尼亚的代表穿着红色的康加布(传统缠腰布),手里拿着个铜烟斗;赞比亚的代表裹着蓝色的乔玛(羊毛披肩),面前摆着张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之前鲁迪划走的土地。
“保罗执行长,”赞比亚代表先开口,语气带着压迫,“我们之前的协议是‘借地’,现在你们的铁矿被封了,没能力再‘帮我们守边境’,这地该还了。不过,我们可以‘赎买’——你们还我们150平方公里,我们给你们五十袋麦子。”
“五十袋?”保罗猛地抬头,“当初鲁迪用十杆枪换的地,你们现在只给五十袋麦子?”
“现在不一样了。”坦桑尼亚代表抽了口烟斗,烟雾在他眼前散开,“你们的经济快垮了,能拿到五十袋麦子,已经是我们仁慈了。要是不同意,我们就派兵——你们的安保队,打不过我们的正规军。”
保罗看着他们的脸,知道这不是威胁。金沙会现在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安保队的子弹也快用完了,根本没力气跟两国抗衡。他想起《明史》里张居正怎么应对鞑靼——加固边防,互市通商,可他连“边防”都没了,更别说“互市”。
“我需要时间考虑。”他说。
“给你一天。”坦桑尼亚代表站起来,铜烟斗在桌上磕了磕,“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要答复。不然,我们就从边境开始收地。”
代表们走后,保罗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着地图上被圈住的土地。那些都是鲁迪用计谋、用枪换来的,是金沙会扩张的见证,现在却要被他亲手还回去。他拿起笔,想在地图上画点什么,却怎么也握不住,笔掉在地上,滚到桌角。
窗外的天暗了下来,沙漠的夜晚来得快,风也更冷了。保罗看着桌上的《明史》,突然觉得张居正的字里行间,都写着“无奈”两个字。他以前总觉得自己能像张居正一样“力挽狂澜”,现在才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所有的抱负,都只是沙漠里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