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念头还未完全形成,他忽然感到一阵极其轻微的眩晕,仿佛脚下的地面柔软了一瞬。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定神看去——
阿布拉克萨斯依旧站在那里,但位置似乎微妙地改变了。
只见阿布拉克萨斯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对着那座巨大的蛇怪雕像,脸上带着他熟悉的、略带挑衅的笑容,似乎想对他说什么。
他不再是站在虚幻大厅的中央,而是回到了密室的环境里,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对着那座巨大的蛇怪雕像。
怎么回事?幻境出问题了?汤姆微微蹙眉,试图重新掌控魔力流向。然而,就在他凝神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蛇怪雕像那石质的眼皮,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是光线错觉?还是……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就看到阿布拉克萨斯仿佛听到了什么动静,带着一丝疑惑,缓缓地转过身,似乎想看向蛇怪的方向,又像是想看向他。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又太缓慢。
没有预兆,没有咆哮。
那尊沉寂千年的蛇怪雕像,就在阿布拉克萨斯转身的刹那,巨大的头颅以一种违背物理规律的、寂静无声的速度,猛地探下!石质的颚部张开,露出里面仿佛真实存在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獠牙。
汤姆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想喊,想动,想发射咒语,但喉咙像是被堵住,身体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恐怖的巨口,带着死亡般绝对的寂静,朝着阿布拉克萨斯笼罩而去。
“咔嚓——”
那声清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在绝对的寂静之后响起,显得格外刺耳和恐怖。
汤姆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他看着阿布拉克萨斯的身影在那毁灭性的咬合力下破碎,铂金色的发丝与刺目的鲜红混合在一起,在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那双总是带着傲慢或讥诮的灰蓝色眼睛,在最后一刻转向他,里面只剩下空洞与死寂,然后迅速黯淡,如同熄灭的星辰。
时间凝固了。声音消失了。世界只剩下那片不断扩散的红色,和那个倒在地上、失去所有生机的身影。
不……
不可能……
这不是真的……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那冰冷的、撕心裂肺的痛楚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也在那一瞬间被撕裂、碾碎。
“阿布……”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气音,带着无法置信的颤抖。束缚他的力量消失了,他踉跄着扑向前,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的手伸向那片鲜红,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不敢触碰。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灭顶的绝望彻底吞噬时,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声音,如同穿透浓雾的灯塔光芒,劈开了这令人窒息的噩梦:
“我们扯平了,汤姆。”
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密室恢复了原状,冰冷、空旷、完好无损。蛇怪雕像依旧沉默地盘踞,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从未发生。地面那个复杂的魔法阵光芒已然黯淡。
阿布拉克萨斯就站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完好无损,只是脸色异常苍白,呼吸略显急促,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直直地注视着他。
汤姆僵在原地,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头看着活生生的阿布拉克萨斯。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他的鬓角,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和失而复得的、近乎虚脱的庆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寂静的、死亡的场景,已经如同最深刻的烙印,刻入了他的骨髓。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他这副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心中的怒火稍减,但被试探的刺痛感依然尖锐。
“别再玩这种……我们都输不起的游戏。”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带着魔力消耗后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汤姆的心上,“未来很长,我们的游戏,在外面那个更大的棋盘上。”
他走上前,没有伸手扶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被巨大情绪冲击淹没的汤姆。
“现在,”阿布拉克萨斯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刻薄,但尾音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异样,“如果你测试够了,我建议我们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我需要一杯烈酒,而你看起来……需要换个裤子。”
说完,他不再看汤姆,转身,步伐略显虚浮但依旧竭力维持着优雅,朝着密室的出口走去。
汤姆依旧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阿布拉克萨斯离去的背影,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捂住了脸。黑暗中,那无声降临的死亡恐惧和失去阿布拉克萨斯的巨大空洞感,如同最冰冷的毒液,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