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二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真皮座椅的纹路。
车窗外的观山市飞速倒退,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被风吹得哗啦响,可他心里头那点烦躁半点没散。
司机小周开得稳,秘书小李坐在副驾,手里捧着个笔记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后视镜里的顾老二。谁都知道,这位刚从省城回来的市委常委,这会儿心情算不上好。
“小李,”顾老二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车里瞬间安静下来,“下午那会确定是四点?没别的变动吧?”
“顾常委,确定了,”小李赶紧回头,脸上堆着谨慎的笑,“各部门的材料都已经汇总过来了,我刚跟办公室再确认过,四点准时在市政府三楼会议室开。”
顾老二“嗯”了一声,又把目光投向窗外。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嫂子钟老师电话里的话——“你哥不要命了,又去粉体厂了”“还不是惦记着他那小狐狸精”。
他这哥啊,真是让人不省心。
六天前晚上接到电话,说顾老大被送医院抢救,顾老二当时正在省城开一个重要的专题会。挂了电话他还琢磨,估摸着又是喝多了,往常顶多在医院输个液,后半夜就能回家。哪曾想,这次一住就是五天,是顾老大喝醉酒住院最久的一次。
那几天他急得不行,好几次想跟会务组请假回观山看看,可会议日程排得满,省里的领导还时不时点他发言,根本抽不开身。只能趁休息间隙给钟老师打电话,每次钟老师都说“病情平稳了”,他才稍稍放心。
现在想想,钟老师那会儿估计也没太当回事,只当是自家男人又犯了老毛病。她哪里知道,顾老大对他顾老二来说,远不止是个胞兄那么简单。
观山市工业园区里那些粉体厂、矿山,明面上是顾老大在打理,可里头多少股份是挂在顾老大名下,实际归他顾老二的,只有他们兄弟俩清楚。这些年,想找他办事的老板不少,送礼送钱的也多,都是通过顾老大这个“桥梁”。顾老大在中间传话、收钱,再把该办的事跟他通个气,这链条才算完整。
要是顾老大出点什么事,这链条不就断了?
顾老二想到这儿,眉头又皱紧了。他从政三十一年,从乡镇干部一步步爬到市委常委的位置,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可越是往上走,越明白“稳妥”两个字有多重要。
就说用钱这事儿,好几年前他就不用微信支付了。去超市买东西,去外地出差购物,全是用现金。
观山市几家大超市的服务员都认识他,背地里肯定有议论,说“顾领导手脚不干净,不然为啥不用微信”。他不是不知道,可没办法——微信转账有记录,现金才安全。
“顾常委,快到工业园区了,”小李的声音把他从思绪里拉回来,“咱们直接去哪家粉体厂?”
顾老二想了想,说:“去永兴粉体厂吧。”说完他给顾老大打电话说,“我准备到你厂里了,你在哪里?
顾老大问:“带着秘书和司机吧?”
顾老二嗯的应了一声。
顾老大说:“你叫我厂里的办公室主任送你过来吧,我在小院里。你叫秘书和司机在厂里等着就行了。”顾老大知道弟弟找他,必有重要事情,不宜让秘书和司机知道。
顾老二说:“好!”